岳娇本想着第二日就去江府拜访的,岂料这清月郡主宫宴上的装扮在宫中得到了一致的认可,大家纷纷追问她找的是哪一家的梳妆娘子。
在清月郡主的介绍下,让她很是忙碌了一段时间,就连宫中的长公主也派人来宣她入宫!
本以为郡主侯爷已经是她这辈子能接触到最尊贵的身份了,没想到这下居然还能入宫去,害得她紧张了一夜都没睡得着,第二日天不亮便被一顶小轿接进了宫。
经过了层层关卡,岳娇终于在长公主起床之前赶到了她的殿中。
得知要进宫时,昨日岳娇还央求识墨去打探了一番,也不知道这市井的消息准不准,至少大概的知道了一些关于这个长公主的传闻。
听说这长公主的脾气比清月郡主有过之而无不及,脾气阴晴不定,且言行大胆,时常做一些惊世骇俗之事。
总而言之,不是好伺候的主!
一颗心被这些传言弄得忐忑不安,等见到这位长公主后,才知道什么叫名副其实。
许是刚起床吧,这位长公主见着岳娇时,脸上还带着倦意,睡眼惺忪的,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反而带点娇憨的样子。
“民女岳娇见过长公主!”不敢多看,岳娇跪下见礼。
“抬起头来本宫瞧瞧!”长公主声音还带着些刚起床的慵懒,听不出喜怒。
第一句话不是叫她起身,反而是让她抬头,这让岳娇有些不得其解,缓缓抬头,好叫她瞧个仔细。
长公主手抚着下巴,细细打量了一番,似乎不是很满意。
“你在俊平侯府时便是这样?”
岳娇心下一紧,难不成这位公主也是心悦俊平侯,所以才招她来的?
她这下当真是有苦说不出,也不知是哪柱香给烧错了,招惹了这么些神仙。
“回公主,是的!”
“清汤寡水,寡淡无味!” 长公主撇着嘴说了几字,随后又道:“你站起身来本宫瞧瞧!”
岳娇不知她这是何意,奈何也不得不从,慢慢站起身。
长公主打量了她几下,撇了撇嘴:“就你这瘦不拉几的,也没几分妇人的韵味,那赵柄到底看上了你什么?还是说你有什么过人之处?”
岳娇闻言差点吓死,这公主说话也太过大胆了,且言语荒唐,她急忙开口:“公主您误会了,民女不过是侯府上请去替姨娘们梳妆的下人罢了,那里能得了侯爷的青睐!且侯府已经将民女辞退了!”
若说是她自己走的吧,只怕是又要惹人瞎想了。
长公主闻言,挑了挑眉,她显然没有将岳娇的话当真,而是漫不经心的:“是吗?不过这也不重要tຊ,眼下,本宫有个忙还得让你帮一下!”
岳娇惊慌,忙又跪下道:“公主开口,民女自当鞠躬尽瘁!”
“你不必怕,不是什么大忙!也要不了你的命!” 虽嘴上说着不必怕,却也没叫岳娇起身。
岳娇垂着头,压着心中的不安,应道:“民女任凭公主差遣。”
“你去勾引赵柄!”
“什么?”岳娇闻言,惊得忘了尊卑,抬头看向公主。在触及公主的目光那一刻,又想了起来,忙低下头,惊慌道:“民女一个寡妇,怎敢做...”。
她都不知道这公主在想些什么,怎么会让她去做这种事情。
难不成这京城是找不着像样的美人了?
这市井传言果真不是空穴来风,这长公主的行事作风还真是惊世骇俗!
“不是寡妇本宫还不找你呢!本宫且告诉你,这清月郡主心悦赵柄已久,你此番的任务就是勾得那赵柄对你情根深种,好叫清月死了心!”
岳娇实在是想不通,也无瑕多想,让她应承了这事,只怕下场不比死好到哪里去,只得斗着胆拒绝:“并非民女不愿,只是先前民女是惹怒了侯爷的,这才被辞退了,想来是勾...勾引不了侯爷了,不若公主您另泽人选。”
“此话当真?”
“不敢哄骗公主!若是公主不信,遣人去侯府一打听便知!” 岳娇心知不管是答应与不答应横竖都是死,便扯了个谎,就赌这公主不会将她一个小老百姓的事放在心上。
果然,这公主听完后,一脸无趣的摆了摆手:“既如此,那便算了,起来替本宫梳妆吧!”
后来长公主没再为难岳娇,对于岳娇的梳妆手艺虽没有说多满意,却也没挑出什么错来,给了她一些赏赐后便叫人送她出宫。
从长公主的寝殿出来时,岳娇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在回程的路上遇见了妤贵妃的凤辇。不明所以的岳娇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何人,便被领着她出宫的小宫女拉着她跪下了。
“参见贵妃娘娘!”
待耳边传来小宫女的声音,岳娇才知晓自己是遇上了何人。
能被称作贵妃娘娘的,那只能是风华绝代的妤贵妃了,也就是赵柄的姑母!
若是换做平日,妤贵妃向来是懒得搭理这些无关紧要的下人的,可偏偏今日她去给皇后请安时,在她哪里受了些气,现下正气不顺着。
她垂眸瞥了一眼跪趴在地上的两人,发现其中一个未着宫装,看着不似宫中之人,便开口问了一句:“ 这是何人?”
岳娇身旁的小宫女赶紧回答:“ 回禀娘娘,这位娘子是长公主请来的梳妆娘子!”
她的话说完后,岳娇也赶紧接上:“ 民女岳娇参见贵妃娘娘!”
长公主是皇后所出,妤贵妃向来不喜,听闻是她从宫外招来的人,便更不喜了,冷声道:“ 宫中那么多梳妆的嬷嬷,何故要从宫外请?”
“回娘娘,岳娘子是清月郡主引荐的,之前是在俊平侯府给府上的姨娘梳妆的!” 小丫鬟深知妤贵妃不喜自己公主,便将俊平候搬了出来,希望贵妃娘娘听了能不再找这位岳娘子的麻烦。
岂料妤贵妃听见岳娇给赵柄之前纳过的姨娘梳时,反倒是来了些兴致。
前些日子连着办了两场宴会,赵柄硬是一个看上的世家贵女都没有。她虽对他未来的妻子有所要求,可也想他能在她给的人选里面挑一个他喜欢的,偏偏他毫无要求,一副全凭她做主的模样让她看了就来气。
起初她还以为是他新纳的姨娘勾着他,派去探查的人却说那两房妾室早就打发走了,在府中都没有待上两天。
这便是奇了怪了,好端端的纳了两房妾室又立马给送走了,按照她对赵柄的了解,这里面肯定是有缘由的。到底是什么缘由她可以不关心,只要他按着她的心思来,让他有一点自己的所求也不是不可。
可这孩子大了,到底是不听话了。
她打量着地上匍匐着的身影,纤细的身影罩在朴素的衣裙下,肩胛骨将薄薄的布料顶出了骨头的形状来,看着就像一只脆弱的蝴蝶不堪一折,轻易的就能将人心底那肆虐的欲望勾起来。
“是吗?抬起头来本宫看看!”
岳娇知道这位贵妃娘娘一直在打量自己,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要发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得她不愉快了。
她原本跟小宫女想的一样,以为她知道自己曾在俊平侯府做过事后,能看在赵柄的面子上放过她一马,结果她好像并没有放过她的意图,反而还对她来了些兴趣。
揣摩不到这位贵妃娘娘到底是什么意图,她紧张的捏着拳头,将脸抬了起来,眼睑下垂着,不敢直视贵妃的尊颜。
妤贵妃看着下方这张只能算得上清秀的面容,有些失望。
她仔细打量着那张脸,企图能看出个什么来,看了半天还是觉得很普通,并没有什么出挑的地方,连她挑的那些贵女一半的容貌气度都及不上,且还梳着妇人的发式,是个嫁了人的。
难不成是自己想岔了?
“抬起眼来!”
岳娇依言缓缓的抬起眼帘,将视线投到风辇上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身上,在将那传说中倾国倾城风华绝代的容貌纳入眼中后,她整个人如被雷劈一般,瞳孔都不由的睁大了。
怎么会是她!
这个念头瞬间在她脑海中冒了出来,只是一瞬,她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又垂下了眼帘不敢再看。
她的这些变化自然是逃不过妤贵妃的眼睛:“ 为何不敢看本宫?”
岳娇还未从那滔天的震惊中冷静下,一时慌张的解释:“娘娘凤仪万千,民女从未见过如娘娘这神仙一般的相貌,一时失态,还请娘娘恕罪!”
岳娇眼中的震惊妤贵妃看得分明,一副乡野农妇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这样的人,想也没什么手段能勾引人心,她不由冷嗤一声。
倒是会说话!
她没了兴趣,给了安嬷嬷一个眼神,便命人走了。
待到凤辇走出几步后,跟着妤贵妃身边的安嬷嬷侧对着地上的岳娇说:“ 岳娘子,跟我走一趟吧!”
岳娇不敢质疑,毕恭毕敬的跟在安嬷嬷身后去了扶摇宫。
此间她一声没吭,心里却如惊涛骇浪般平静不下来。
她好像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且这个秘密能要她的命!
恐惧,害怕的情绪如浪潮铺天盖地的一阵阵袭来,她的背心已经被汗水沁透了,死扣着的双手也不自觉的抖着。
她尽力的平复自己的情绪,以免被人看出不对劲来,可是心里的恐慌怎么也平复不下去,她此刻怕得要死,若不是安嬷嬷在她的身旁,只怕是已经撑不住跌坐了下去。
进了扶摇宫后,并没有再看见妤贵妃,而是刚才的安嬷嬷问了岳娇一些有关侯府姨娘的事情。
岳娇不敢隐瞒,将她所知道的尽数告知。末了,还将自己已经从俊平侯府请辞一事也一并说了。
虽说妤贵妃是因为侯府纳的姨娘才将她留下来问话,但刚才打量她的眼神让她能明显的感觉到,绝不仅是如此!
再联想长公主先前的话,她便猜出来她们是在想什么了,左右不过是以为,赵柄是看上了她。
这事,怪来怪去还是怪赵柄!若不是他自己又怎么会引来这些无端的猜忌!
好在她并不是什么起眼的人,让妤贵妃打消了念头。
安嬷嬷问完话后便走了,将岳娇一个人留在在房间内,也没有让她走的指示。
岳娇不敢擅自离去,且她也不知道出去了该怎么走,这偌大的皇宫里,随便一个什么人她都得罪不起。这可不是平日里接触的夫人小姐,惹恼了顶多是一顿打骂,在皇宫里说不定因为什么就丢了小命,她只能乖乖的坐在这里等。
这一等,就不知道坐了多少个时辰,眼瞅着外面的天由亮到黑,本放下去了一些的心又随着这等待慢慢提了起来,她开始惶恐不安,如坐针毡。
回想了以前的种种,察觉到了许多端倪。脑海中忍不住去设想种种被人发现她知道了那些秘密的后果。
更是想了各种各样的死法,越想越害怕,越害怕就越忍不住要去想到,差点自己给自己吓个够呛。
直到天色渐暗,来了一个小宫女说是送她出宫,她那险些丢了的魂才算是捡了回来。
宫女将她送到宫门口便走了,她踏出宫门的那一刻,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压抑了一天的恐惧,憋屈,全在这一刻爆发了。
她怕死了,也憋屈死了。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未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想要安安静静的挣钱活下去而已,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些惹不起的人呢!
想要安安稳稳的生活怎么就那么难了? 是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吗?所以才会惩罚她这辈子注定不得安宁?只有四处奔波的tຊ命?
此时不仅仅是这一天的憋屈了,压抑了二十多年的委屈也一并爆发了。
可即便是这样委屈了,她还是不敢哭出声,一手捂着嘴,埋着头径直的往前走,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在地上的地砖上,肩膀狠狠的颤抖着。
她只顾着往前走,脚下没了方向,也没看着前方,结果一头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这一下,惊得她顾不得自己此时狼狈的样子,立马抬起了头。
这是皇城根下,可别又是冲撞了哪位贵人!
岂料,入眼的却是那张俊美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