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又明乍一听,有些兴味索然。心说这有什么可看的,我们学校哪一个不是山村老师。结果一看完,又崩溃了。这回李奶奶不干了,追着一明哥哥满院子跑好一通打。一明哥很委屈,“就是因为胆儿小所以才需要练啊!”
恐怖片之后是爱情片,爱情片之后是文艺片,文艺片之后是科幻片动作片。再回首,那个暑假过得可谓惊天地泣鬼神!爹妈不在家,爷爷奶奶在忙活,一明哥带娃,主打一个实事求是不遮不掩。扯开人性的各色遮羞布,丢弃欲望的各种挡箭牌,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区区一部电影能有多险恶呢,不及真实世界里的冰山一角。
疏胜于堵。
那个夏天,灵魂与肉体受到双重涤荡的李又明同学,眼界大开,于人于事开始变得波澜不惊了起来。之前对社会、对异性、对异世界的懵懂和好奇,被那些或惊悚或压抑或甜蜜或变态的画面震成了齑粉灰飞烟灭。但一码归一码,千帆过尽,他还是怕黑。
那没办法。都说童年阴影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此时李又明颇为后悔方才的冲动。他们兄妹两个结伴回去就行了,他逞什么一时之勇,瞎操个什么心。头上那盏昏黄的路灯被风吹得晦暗不明,前路黑黢黢伸手不见五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路边半人高的野草仿佛什么都埋得住,什么都藏得起来。
身后传来一阵故意加重了的脚步声,李又明触电一般地惊跳回头,“谁?!”
“我。”
周晓艳特地把头发扎好,手电筒朝地,怀中抱着李又明刚才借给她哥披的毯子,轻声对他说,“我把这个给你送回去。”
蝙蝠在飞,猫头鹰在叫,看不清是什么小兽悉悉索索地穿过破败不堪的水泥小路,或许是只刺猬,也可能是野猫。夜风把周晓艳的肩头吹向李又明的臂弯,这半边的人间温软,把李又明的惊恐慢慢稀释再稀释,一颗心缓缓落下。
迎风而动的还有她的发梢,有那么几丝随风飞起,径直钻进了他的颈窝。绵绵地抚过他的皮肤,弄得他心痒。
路不长,他们走得很慢。心随意动,李又明停住了脚步,周晓艳左肩突然一凉,回过头看向了他。
“我…”穿透暗夜的恐惧,李又明的声音,沙哑中透着迫切的低沉,“我想抱你。”
没有暧昧,也没有似是而非,简单又直接,笃定而热烈。话落之处,火花从他的眼眸中应声迸出。周晓艳星眸微闪,下意识地抱紧了胸前的毯子,拿着手电的左手偏了偏。
晃动的光线一下子拉回了李又明的神志,他强装找回了之前的淡然,提步向前,仿佛刚才那话只是恍惚间的呓语。
然而周晓艳在他背后唤他,“李又明~”
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直接呼喊他的名字。之前,他们的相遇大多在白天,他习惯于她先来投来探寻的目光,锁住他的眼神,然后直接说重点。
“帮我拿着手电筒。”
后知后觉,李又明有点囧。他木然伸出右手接过手电,巴不得快点走回去,好结束这尴尬的场面。蓦地,左手边微凉,周晓艳探出手指,轻轻地,捏住了他的指尖。
指尖相抵,接触的面积不过寸许,李又明便知道,他方才脱口而出想要的拥抱,有多么的莽撞和危险。
刹那间,分不清是电流还是暖流的一股暗涌,一触即发,奔流向前。一路直抵他胸口的左边,一颗心顿时跳乱。伊人手指纤纤,他稍用力,便可触及出冰肌之下莹润的玉骨。他从不自诩君子,也不要求自己坐怀不乱,但自认为自制力尚可,少有邪念。但此时此刻,他的手像是想脱离他的辖制一般,只想兀自向上,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