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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人被锦衣卫带走了。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张嬷嬷这个忠厚老实的童年女伴为什么把她推下水。
  “为了死狗一样的后半生,你不顾那些恩情了?”
  她看着张嬷嬷那张邋里邋遢的脸,气得发狂。
  “救你于水火的是我,给你吃穿地位的也是我!张紫荷,你有没有心,你是不是人!”
  张嬷嬷冷笑:“多年来,夫人以高人一等的姿态施舍了很多东西,可你有问过我,我需要这些么?”
  “笑话!你不需要,为何不脱下我给你的绫罗绸缎?”
  王夫人眼泪都哭干了,瘫坐在地上:“把你从狼窝里救出来的人是我啊!”
  “你这种人就该栓死在那深山老林里,让他爷儿俩轮流睡!”
  张嬷嬷红着脸骂道:“你说我,那你呢!陆夫人待你如何?要不是她,你早就淹死在猪笼里了,可你怎么对她女儿的?”
  “你告诉她家里穷!给她穿最次的衣裳!十天给一次肉!
  大雪天,你屋子里烧着几大盆银丝碳,她烧湿淋淋的烟碳,就这点东西,一个月也才一斤!”
  “你吃她的穿她的,她还得叫你一声母亲,徐菊花,论你的人品不配提良心!”
  王夫人嚎啕大哭,她听到围观的人群唏嘘,有人骂她不要脸,有人拿臭鸡蛋砸她。
  她怔了一下,旋即向府尹痛哭道:“大人!府尹大人,您要给我做主啊,这刁奴贪墨我女儿的银钱,事情败露,就在这睁着眼睛胡吣!
  我非但不知道她做的那些勾当,且与弥儿情同亲生,恨不能把她捧在手心里!这刁奴存心害主,颠倒黑白,大人明察啊!”
  主仆俩互相攻讦,围观民众端来了板凳和瓜子盘。
  江府尹看向卢亮。
  这个锦衣卫副指挥使果然名不虚传,落在他手里的人不掉层皮,也要叫别人掉层皮。
  他往那右侧的长凳上一坐,徐氏主仆就像中了邪似的彼此揭短,把这些年花钱营造贤母人设、谋杀陆氏旧人、霸占陆氏财产的起因经过结果,全都说完了……
  从未见过如此泡沫的主仆。
  外面忽然传来几点击鼓声,又有人来喊冤了。
  府尹:“宣。”
  春姨和杜姨低头进来,跪下磕了三个头:“青天大老爷在上,民妇春娟/杜瑞告礼部员外郎续弦徐氏谋财害命,侵夺我故主遗产,对我等赶尽杀绝!”
  *
  宋辉在林府大门外蹲了半天才等到林稚。
  “顺天府的事你听说了么?你嫂子娘家人被抓了!”
  呦呦和庄恩双双负伤,今天林稚一人上学,她没看宋辉。
  宋辉有些不悦,想想干涸的钱包,只得跟上去:“我叫人去看着了,兴许不久就会传唤你嫂子。”
  林稚停下来,偏头,淡淡的睨他一眼:“男女有别,世子自重。”
  “我是你未婚夫,跟你说句话怎么了?”宋辉亦步亦趋,不满道:“昨日说好一起上山,为何撇下我?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林稚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昨日还说了什么?”
  宋辉惊愕的捂着脸,向长风道:“你可看到了?”
  “小人什么都没有看到,请世子明示。”
  宋辉望着林稚扬长而去的背影,直气得天旋地转,连忙跑回家,义愤填膺的向母亲展示了脸上的巴掌印。
  淮阴侯:“好有血性的女子!”
  淮阴侯知道儿子的名声臭了,体面人家都禁止子侄和他来往了,要是把这门亲事搅黄,他宋辉就得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为妻,这在淮阴侯看来是有损脸面的。
  他命令儿子不惜一切代价抓住林稚的心,一个巴掌算什么?
  是男人就给老子笑!
  宋夫人和颜悦色的点了点头:“听你父亲的。我做了一些点心,你给林稚带去,可别自己偷吃了。”
  爹娘不仅无动于衷,还叫他去讨好伤害他的女人,宋辉感觉自己的家庭地位还不如厨房里那只叭儿狗——人家有肉吃。
  他指着心口:“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才是亲生的!”
  淮阴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就算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也得给老子娶林稚,还愣着做什么,快滚!”
  宋辉哭着跑出去,兜兜转转,来到女学,在会客堂等候林稚。
  招待他的还是那个门房,给他端了一碗白水,并附赠一个白眼。
  宋辉没理会他,向长风说道:“难道以我的身份,不能进去找她?里面又没有大澡堂子!”
  门房不客气道:“有没有大澡堂子不好说,但我们的先生会把您丢去国子监的大澡堂子哩!”
  宋辉想起那次不愉快的经历,脸色难看起来。
  林稚中午回tຊ家,宋辉提着食盒向她跑过去:“去哪?我娘给你做了点心。”
  “我不吃点心。”
  宋辉兀自揭开盖子,看着那一圈摆放精致的紫芋糕、桂花糕、山药糕,他突然笑了一下,把食盒捧到林稚的鼻子面前:“真不吃?”
  林稚面无表情的加快速度,宋辉美滋滋的吃了一块:“这可是你自己不吃的。”
  他灵机一动,又把主意打在林稚身上,屁颠颠的跟着她去林家蹭饭。
  林稚让人把他撵出去,王弥出来,淡笑着叫人退下。
  “世子来了,稀客,前几天母亲还提到你呢,正巧她今儿在家,世子请随我来。”
  宋辉恭敬有礼的回道:“来时仓促,叨扰良多,还望嫂子不要见怪。”
  他和林稚订亲了,便依着她叫嫂子。
  “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王弥把他领到林夫人跟前,定国公也在,两人对面而坐,各执着棋子向他看来。
  “你是何人?”
  宋辉恭顺的行了礼,报上姓名。
  庄闲阴冷的瞧着他,感觉这玩意儿相貌也就中上,给林稚提鞋都不配。
  他看向棋盘:“外甥女婿,销金窟好风流啊。”
  林夫人:“二丫头貌丑无才脾气大,也不怪人家瞧不上。”
  “那就去娶京城第一美人,脾气好,人又美貌,又是两小无猜的密友,最近不是流行那什么自由恋爱么?
  我看好,趁着春天来了,猫猫狗狗也都发情了,大家都去自由,该你落子了。”
  林夫人把黑子摁到棋盘上,吃了定国公一颗白子,这才朝宋辉点点头:“难为你来一次,就在这里吃午饭吧,散局了。”
  “是,母亲。”
  “别介,没名没分的,怪不好意思,就叫伯母吧。”
  “是……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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