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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家这顿饭把宋辉整抑郁了。
  先不说吃饭的排场,单是林稚饭前洗手的那些繁文缛节,就让他开了眼界,直觉这门婚事门不当户不对。
  他宋辉配不上出身高贵的林二姑娘。
  饭桌上死气沉沉,没发出一丁点上牙碰下牙的动静。
  好似那饭食进了嘴,立马就化为一道善解人意的精华,跑进林家人的肚皮里去了。
  就是林呦呦那个粗野的小丫头,也慢条斯理的捏着鼻子文静起来,吃着碗里的看着碗里的,嘴皮不碰筷子。
  只见她要死不活的舀起一勺米饭,置上一来历不明的带血薄肉片,一仰头,嘴巴咧到耳根去,囫囵吞了。
  吃完,她不怀好意的转了转眼睛,冲他挤出一个笑,龇出一口瓷实的獠牙。
  宋辉有些拘谨的绷着背,真有些怕她突发奇想要尝尝人肉的滋味,抱着他脖子来一口呢。
  这一桌只有他、林稚、林呦呦。
  林稚爱搭不理,林呦呦举止古怪,宋辉生怕自己发出半点声响,小心翼翼地往嘴里送了一颗米饭。
  这颗米他嚼了二十下,然后轻轻地,咽了下去。
  宋辉追悔莫及的心想:“这还不如在家里吃草呢!”
  “哒。”
  碗里多了一只鸡腿。
  林稚猜测他一定会炸起来。
  宋辉愣愣的看着林稚,发现她垂着眼皮时,从眼角起势的凌厉折痕长长的往鬓角一带,眼尾睫毛下垂如一撇灵鱼尾——因这向下的一撇,让这张冷冰冰的脸无端的横生出一股柔情味来。
  碗里的鸡腿没来得及吃就被林呦呦抢走了,丢给小狼。
  这个蛮横的小姨子在林稚看过来时乖巧的晃了晃腿,一派相安无事的冲他龇牙假笑。
  邻桌的照夜公主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林夫人和庄国公陪在左右,王弥站着,给三人布菜。
  宋辉突然意识到林家就是人臣的权力巅峰了,他走了八辈子的狗屎运,竟稀里糊涂的傍上了这只大船!
  难道这就是软……饭?
  他觉得这顿软饭吃得暗流涌动。
  林呦呦先是连连荡开他夹菜的筷子,随即从怀里捏出一只蛐蛐,手指灵活的拿肉片裹住它,抽出六只细腿,随手丢到他碗里。
  宋辉险险停嘴,惊奇地看着肉盔甲下的蛐蛐晕头转向在碗中蹦跶几下,然后以非凡的腿法朝照夜公主的脸上窜去。
  宋辉:!
  他连忙站起身:“公——”
  照夜不咸不淡的地看向宋辉,庄闲出手如电,两指精准的夹住蛐蛐碾死。
  王弥拿眼神压了压呦呦,笑问宋辉:“娇客何故起立,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庄国公挑剔的扫他一眼,林夫人干脆眼不见为净。
  宋辉张了张嘴。
  看得出来,林家人对这门婚事也不满意。
  那他非要成亲!
  *
  鸠占鹊巢和杀人越货被王夫人占全了。
  一瞬间,整个京城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
  牵涉到官员内眷杀人,把丞相都惊动了,询问王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王大人心知肚明妻子的所作所为,他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年他也跟着花了不少钱。
  可大难临头,他恨不得把“两耳不闻窗外事”打成横幅贴心口上,把“遇人不淑”贴脑门上。
  他流了一把子泪,把丞相的同情心都给流出来了。
  “你……好自为之,切莫儿女情长,同门一场,我替你走走吧,或有一丝化险为夷的机会。”
  锦衣卫把王家查了个底朝天,陆夫人名下那些遗产也全被清查出来了。
  卢亮站在王家后院,望着那块灰黑的地面:“幸亏她见识短浅,不然那些铺子都被她烧完了。”
  “大人。”副手从小径跑来,“从徐氏房间的暗室里找到一瓶五毒粉。”
  五毒粉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的衰败下去,男痢疾,女血崩,大夫照着这些病症开药,药到命除。
  侧斜里突然伸出一只瘦削苍白的手。
  副手在锦衣卫干了十年,五感之外几乎生出个七感,异常灵敏。
  这会儿,他瞧着空空如也的手,头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半个呼吸前,那个五毒粉的瓶子还在他手上攥着呢。
  他瞄了瞄不知何时窜出来的五皇子,直觉这位要是去当大盗,一定会偷得人家家徒四壁。
  祁连羲打量着手上的瓷瓶,温声温气道:“听闻陆氏死于血崩,莫非是此毒所为?”
  黑眼珠闪了一下,把药瓶递给卢亮。
  卢亮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像大姑娘动了春心似的,挂着黑眼圈的脸上绽出一道光彩。
  副手不明白他高兴什么,屁颠颠的请教道:“大人,您发现什么线索了?”
  卢亮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少问,多想。”
  *
  次日傍晚,呦呦戴着姨父的斗笠,蹲在河对面盯着吉祥酒楼。
  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打着扇子从楼里出来,头戴金簪,腰悬白玉,挺着大酒肚昂首阔步的滚过石桥。
  一个香香软软的东西猛不丁撞进他怀里。
  他就像狗闻到肉骨头似的,闭着眼睛都知道这是个女人撞上门来了,随手就在人家屁股上揩了一把豆腐。
  “流氓!”
  江笑被这声娇喝喊得通体舒畅,拿扇子抬起对方的下巴,从她清秀的脸上看到了风吹雨打的痕迹,迅速断定她是个穷苦人家的女儿,就蹦出一片怜香惜玉的心,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
  “手滑了,我是个粗人,要打要骂任凭小娘子。”
  徐云怒气冲冲的横他一眼,在他脚上一踩。
  把他骨头给踩酥了。
  “下次再看到你,有你好果子吃!”她说完就走。
  江笑见到女人,就像苍蝇看到裂缝的蛋,不见则已,一见就忘乎所以,必得去叮一下才能找到魂儿。
  他朝后面的跟班一招手,跟班就熟练的尾随徐云去了。
  呦呦收回目光,向王弥摊了摊手。
  王弥戴着兜帽,暗暗叹息一声。
  昨夜徐云去见王夫人,忙活一通,今天在酒楼外逡巡了一下午,江笑出来之前,她搁那转了十圈。
  【徐氏走投无路,果然把亲生女儿推进火坑了,江笑那后院五毒俱全,向来不被爹娘待见。】
  所以徐云那股枕头风,真能吹进江府尹耳朵里?
  王弥睁了睁眼。
  若徐云是继母的亲女儿,那么,王述是徐大舅的儿子?
  难怪非打即骂,不是亲生的,又没有利用价值,没打死都算好的。
  徐家那边看到孙子过得不好,便以牙还牙的折磨徐云。
  何必呢?
  为了迎合男人重男轻女的取向,非得弄这么一出,徐氏咎由自取,只是可怜了两个孩子。
  呦呦看了王弥一眼。
  【嗯……心软了,不如把徐云接到府上,白吃白喝,给你下药,然后嫁给大哥做平妻?】
  反正她娘也是这么把你娘搞下去的,等徐云坐稳了安国世子妃的位子,也就了却她娘儿俩由来已久的一桩心愿了。
  王弥:!
  贱人安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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