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
丈夫又不经过自己的同意纳妾,气得江少夫人一天没吃饭。
“他是嫌那十八个妖精还不够热闹么?一折腾起来,老太太就怪我不会当家,整日都不得清闲、哎哟——”
她越想越憋屈,一憋屈就头疼。
丫鬟替她取掉抹额,轻轻揉太阳穴。
“少夫tຊ人,为这些事动气,太不值当了!”丫鬟也替她打抱不平。
“这个新来的姨娘据说是那徐氏的外甥女,本家是刨地的,近些年在城里卖猪肉,难怪呢,小门小户,没有见识!
姑母才做出那等子事,她又急急忙忙的给人当小妾了!这来了两天,爷们也就在她那窝了两天,眼睛高了,也不来给主母敬茶!”
大丫鬟端着药粥进来,说道:“照我说这都是老夫人惯出来的,你们没听到她发过的狠话么?她儿子爱娶就娶,女人不过是一些玩意儿罢了,被她儿子瞧上那是三生有幸。
前回少夫人不是缩减了少爷的月用?老夫人当时就说了,没钱了她出钱,堂堂府尹少爷,连玩女人的钱都没有真是笑话。”
“这事还得咱们少夫人放宽心,只要好好把小少爷养大,老老实实挣出一条仕途来,比什么都强。”
打帘子的丫鬟不屑道:“还小少爷呢,妾生子罢了!”
“不管他是个什么子都得叫少夫人一声母亲,少夫人,药粥来了,林家世子妃约您未时初在玉茗茶楼会面,小使在外面等着回话呢。”
江少夫人沉默片刻。
“告诉他我去,别忘了赏他几个跑腿钱。”
*
下午,王弥坐在玉茗茶楼雅致的包间内沏了一壶茶,江少夫人到包间时汗颜不已。
她已经提前了好一会儿,还是叫人家等了,连忙告罪。
王弥不慌不忙把她相看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也就十八九岁的姑娘,瘦得跟细草似的,下巴削尖,眉眼间还有一丝郁气。
江家不会心疼人,好端端的美人给祸害得病恹恹的。
如呦呦所言,这是一个没多少心机的小家碧玉,遇到好婆家日子就好过,遇到强势不讲理的婆家,就有气受了。
她笑容和煦的为对方斟了一杯茶,刚巧请来的小唱到了,便让她们唱了一段时兴的曲子。
江少夫人一年多没这样舒心了。
等谈熟了之后,王弥才笑说道:“说起来也是缘分,我有个表妹,听说在贵府上。”
“徐云么?”
“正是呢,我想着毕竟骨肉一场,便为她准备了一些礼物,她是个薄脸皮,若知道是我送的肯定就不收了,只好劳驾你。”
“我要是有你这样的表姐,做梦也会笑醒的,但她不收的话,我只能给你送回去了。”
王弥笑道:“礼物万没有送回来的道理,她不收,你就拿去赏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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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呦昨天去蹦跶一圈,然后就被禁止出门了。
她撑着拐杖,在庄恩的院子里逗小狼,照夜公主带着一帮御医进来时瞄了她一眼。
“来都来了,给她看看嗓子吧,”照夜向呦呦招了招手,“小丫头,别玩狗了,过来。”
呦呦挪到黄御医面前,见照夜进屋去了,她撇下御医,跟着进去。
庄恩脸上有些浮肿。
这会儿刚睡醒,脑袋像被人敲了一闷棍,女医在她背后垫了两个软枕,用棉花沾着烧酒给她洗伤口。
她咬着木片,脸上的汗大颗大颗的滚下来,米白色的裹胸布上端洇出一片濡湿。
中途她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照夜笨手笨脚的拿着湿帕子替庄恩揩汗,呦呦接过帕子,把她推开。
随身女官厉喝道:“大胆!”
照夜抬了抬手:“又不是水做的,推一下坏不了。你去盯着药罐。”
女官出去时严厉的看了呦呦一眼:“四姑娘切不可再无礼了。”
呦呦左耳进右耳出,把汗擦完,换水又擦了一遍——大小姐爱洁,醒来若是发现自己一身臭汗,又要鸡飞狗跳了。
庄国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
“大夫,就在里面了,您一定要救她啊!”
林夫人叹了一声:“你别抓着大夫了,赶紧让他进去才是。”
新来的大夫是一个面相古怪的老头,鹰眼鹰鼻,络腮胡子,一来就把无关紧要的人喝退出去,只留下一屋子束手无策的御医。
这民间大夫日夜不离身的照顾两天,那穷凶极恶的伤口竟然好转了。
他给庄恩换好药,用酒泡了手又用清水洗了两遍再用酒把手擦了又擦,御医们看了都说好。
他受用的哼了一声,把庄恩交给女医看护,自己又捣鼓药草去了。
庄恩保住了手,精神好了,开始兴风作雨。
她一会儿要喝冰糖雪梨炖老山鸡汤,一会儿要洗花瓣澡,一会儿要算卦看自己这一灾是不是就此翻篇了……一会儿她要见老爹。
并吩咐让他把亲娘的画像带来。
大小姐捡回一条小命,要和娘亲撒撒娇呢。
呦呦都没搭理她,冷眼旁观照夜被她使唤得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陀螺,围着她上下打转。
【周瑜爱黄盖,虫子爱白菜。】
天造地设的一对。
“林小幺,你一个人又在那想什么呐!快过来给我捏肩!”
呦呦垂下眼皮,浅浅翻了个白眼。
庄国公哼哼唧唧把亡妻的画像请到女儿面前,一家三口好生唏嘘一番。
照夜讪讪的站在角落里,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气,龇着一口白牙傻笑起来。
【……】
呦呦竖着寒毛,赶紧溜了。
秦管家听说庄恩好转,心里也高兴起来,恭顺的在祁连羲旁边引路,他说什么祁连羲都会接一句。
他说自己想养鹦鹉,祁连羲就说鹦鹉学人说话的样子可爱。
他就觉得这只天潢贵胄是大大的好人。
祁连羲脸上暖着,心里冷着,在过道上碰见呦呦。
秦管家慌忙向他说道:“殿下,这是我家四姑娘,她被老虎咬到脚了,若有冲撞,还望殿下恕罪。”
祁连羲点了点头:“那一定很痛,本宫带了一瓶金疮药,你拿去用吧。”
呦呦站在暗处,一把抓过五殿下盛情难却的恩赐,随便的一弯腰,磕磕绊绊的把他撞了一下,脚底抹油,跑了。
“这个小祖宗哟!殿下,可没伤到您吧?”
秦管家诚惶诚恐。
祁连羲浑不在意的笑了笑,然后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抬起手,两起两落,弹去肩膀上不存在的灰。
*
翌日。
“岂有此理!”
誉王两腿架在公案上,山高的折子委委屈屈的挤在案角。
马上就要拿王弥开刀了,照夜这混账玩意却在人家的地盘上搭了个窝,一窝就是半个月,请都请不走。
照这样下去,干脆在林府开辟一个水晶宫给她住一辈子算了!
誉王拧着眉:“告诉她,最迟今天酉时,要么她自己回去,要么本王把她抬回去!”
祁连羲:“是,皇叔。”
他转身时,誉王叫住他:“那瓶五毒粉不见了,叫人找找,让卢亮把他的猫祖宗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