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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找到五毒粉了——”
  锦衣卫的小旗头上顶着一只白猫跑进来,把瓶子放到誉王案上。
  誉王头也没抬:“拿去烧了。”
  “得令!”
  林府*
  呦呦眨了眨眼,拿棍子戳了戳横在地上的山耗子。
  耗子是她从后山地洞里抓出来的,足足有一斤,不久前还生龙活虎,自吃了五殿下的药,就如病心的西子好生虚弱了一会儿。
  再一眨眼,风雨飘摇的去了。
  她捏着鼻子把死耗子挑起来,紧走慢走,来到胡家后门,扬手一抛,把它扔进去。
  肩膀忽然被一只手扣住。
  她缓缓回头,先是看到一片藏青色的衣襟,接着是一个锋利的下巴和略带些肉感的嘴巴。
  来人不苟言笑:“告假养伤的人,挑着死耗子绕了三里地?”
  呦呦把肩膀上的手丢开。
  [锻炼身体也碍着你了?]
  闻闵之努力辨认了一会儿纸条上的字,扫了她一眼,道:“品学堪忧,不思进取,顽劣成性。”
  而且仍旧死性不改,蔑视师长。
  [我就是这样的人,你硬是要羡慕的话我也没办法。]
  闻闵之眼皮一掀:“你对我的话有意见?”
  [岂敢岂敢,我不是有意见,我是说,天要下雨,王八要唱曲。]
  她兴致勃勃的看着闻闵之脸上的风云变化,在他发作之前溜之大吉。
  ……
  林家四姑娘弱小无助的被闻先生提着后颈皮,从东大街来到西大街,左转右转,气势汹汹的闪进国公府。
  家仆们纷纷侧目。
  这位秉节持重的状元郎,竟像被登徒子占了便宜的良家妇女,只见他左手拎着一脸懵逼的四姑娘,右手攥着几张不知道写了什么机密的纸条,十分感情用事的黑着脸,把闯祸精并纸条一起交给林夫人。
  林夫人看完纸条后亲自爬上大柳树的最高处,折了一把柳条下来:“小孽畜还哪里去,今天不把你抽得改邪归正,老娘跟你姓!捉住她!”
  几只手大钳子似的攥住她四肢命门,呦呦挣扎几下,胀红着脸望向大步赶来的亲娘,吭哧一声。
  【我就知道,说要对我好都是骗我的!还是狼妈妈好,从来不打我。】
  林夫人:“……”
  她僵硬的放下手,试图讲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是先生,对他无礼就是对爹娘无礼。”
  【嚯——好嫩的爹,那他前世还娶了胡tຊ殷呢,这算什么?父女恋?】
  林夫人狠狠哽了一下:“跪好!”
  呦呦瞧她一眼。
  真要我跪?
  【好好好。】
  她跪下来后冲着祠堂方向磕了三个响头,捞起小狼,卷起包袱,毫不留恋的向外走去。
  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着实把林夫人气岔了。
  “林呦呦!你敢走出去试试!”
  【您看好了,一步,两步……三十步!我走出花园了!】
  【我走上游廊了!】
  可把她牛逼坏了。
  王弥两边都劝不住,一跺脚招呼家仆:“快去把所有门关上,梯子锁去柴房!柳条扔掉——不对,把柳树砍了!”
  然后一把抱住怒火冲天的婆母。
  “母亲!她就是这个脾气,现在可比以前长进多了,犯不着跟她动气啊——”
  林夫人把柳条扔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闻闵之哭起来。
  “先生,你看她!我这个当娘的还要做到什么份上啊!稍不如意就回那狼窝去,狼是爹娘兄弟老祖宗,好东西都是要孝顺给狼的,边角料留给她自己的,亲人是没有的,苍天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王弥红着眼眶给婆母擦泪:“母亲,她现在还小,不懂您的良苦用心,过几年就好了。”
  别开脸哽咽一声:“真要打一下,这辈子怕是都不回来了!”
  婆媳俩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闻闵之:“……”
  他是来喊冤的,结果人家比他更冤,一大家子哭成一团,连庄国公都哭成泪人儿了。
  耳朵里嗡嗡的,脑子里也嗡嗡的。
  闻闵之糟心的给哭晕过去的庄国公掐了掐人中,给哭得喘不过气的秦管家扇了扇风,又把哭倒在地的婆媳俩扶去石凳上坐好,帮着去厨房煮了一大锅清心降火的凉茶。
  当他拴着围裙,拎着大勺,在锅里搅和时,他整个人是懵的。
  “我做什么来着?”
  哦,告状。
  他又搅了一勺。
  “状呢?”
  闻状元眼睛发直的望着灶房里有些烟熏火燎的顶板。
  “先生,茶好了,该起锅了。”
  笑口常开的厨房管事把一个银光铮亮的大肚壶放在灶延上,闻闵之神情麻木的把它装满。
  “四姑娘回来了?”
  管事痛心疾首:“您别说了!方才在后湖的破亭子上晒太阳,衣裳被挂住了,悬在半空下不来,这会儿夫人他们正安排人救她呢!”
  闻闵之心想,她自讨苦吃也就罢了,怎么累出狗脑子的反倒是别人?
  于是他想起“害群之马”的典故。
  当他木然的提着茶壶走到半路,听管事用大嗓门对别人说“来了,闻先生说他去救四姑娘”时,他已经心如止水了。
  闻闵之坐上小船,遥遥看见那绿波荡漾的湖心破亭,眯了眯眼。
  那个惹事精果真挂在破亭子上,垂头丧气的样子倒比方才顺眼了一些。
  庄国公等人在亭下比手划脚。
  闻闵之把船摇过去,然后在一群哭得无法自理的老老少少的簇拥下撸起袖子,爬上破亭。
  “……”
  底下的男男女女破涕为笑,冲他挥舞手绢。
  闻闵之茫然的看了看天,又看了看煮茶时弄到手上的碳灰。
  明明是来讨说法,结果一整天都在助人为乐,乐善好施……神奇。
  呦呦现在的状态就是,后面的衣摆被钉子扎了一个洞,她整个人悬在空中。
  事情是这样的,她发现自己出不去,顺势就歇了离家出走的心思,跑到后湖亭子上睡了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被挂住了。
  正下方是一堆造型尖利的风景石,一大家子聚集在风景石旁边仰头瞧着她。
  呦呦觉得自己可以下来,可她稍一动弹,母亲、嫂子、庄家父女以及被亲叔叔打瘸了一只腿仍旧顽固据守在林府的照夜,都发作起来了。
  “幺儿!你不要乱动,掉下来可怎么办啊!”
  “母亲,闻先生已经上去了,她会没事的。”
  “一家都要出一个混世魔王!”
  “爹,你别哭了,搞得我也怪难受的——”
  “你肩膀还没好,哭小声点——”
  呦呦风中凌乱,和一大家子大眼瞪小眼。
  她被闻闵之拎了下来。
  闻闵之把她扎在跟前,拿出写会试卷的态度,做了个巨大的规训。
  呦呦中途频频昏睡,他都不厌其烦的晃醒她,末了向林夫人说道:“从今以后,每天放学留她练半个时辰的字,规矩也要学,伯母意下如何?”
  这件事他向王弥提过一次。
  但某人一放学就溜夭子,他去堵了几次,最后都以手腕收获几个牙印、身上黏了几根猫毛、晕倒收尾。
  “幼安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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