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慈呆的这几日,打探到这里果然还是巫冥族的地盘,只是这城的名字改了,改成了无禁城,城里有一个城主,就是现在巫冥族的首领了。
宣慈不禁心里隐隐发痛,终究,她当年败了之后,神族没能拿下这最后一城。
生灵涂炭之后,神族与巫冥族之间的战斗还是没能画上句点,她的族人,死得似乎没有意义了。这天生对立的两族,只要其中一族不灭,战争就无可避免。
宣慈跟着人流到了贴悬赏令的地方,就远远站在人群后边,听着人们讨论,这样反而能比悬赏令本身知道更多消息。
“这跟去年也没什么区别嘛!赏金还是那些。”
“怎么没区别?这神族一年的死囚有多少你知道吗?光这一年增加的量你都吃不完。自从神君开始寻找神后之后,神族就再没有处死过死囚了。”
“要是能有人把神后给找到,这神君真的会像这上面说的这样让他处置神族的死囚?”
“这谁知道呢?让我们巫冥族处置死囚不就相当于送给我们吃嘛!哈哈!也不知道那神后还活着不?我都想去找了。”
“你就做梦去吧!要能找到早就找到了,现在怕是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了。”
“你说,要是你找到神后,你会交给神族还是留着自己吃?那可是战将族人啊!据说无比美味,还有治愈之效。”
“再美味,一个也不够吃的啊!还是死囚来的划算,管饱。而且,人家又不是只有死囚,还有十五座城呢!让你当王,这谁不想要啊?”
“这神君也真是深情哈!一百年了,居然还念着神后。换作旁人,怕是早就后宫佳丽三千了。”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深情呢?说不定就是做做样子,让人认为他深情的也说不定。这些身处高位的人不都是道貌岸然的么?”
“也是,人家神后一族当年可是为了给他打江山族都灭了,做做样子也说得过去。收买人心嘛!那么强大的一族,到头来一个都不剩了,可真惨啊!”
“就是,一个女人是战神,也不知道彪悍到什么地步了,有男人喜欢才怪了。我看那神君就是不喜欢她才把她往战场放,巴不得她早点死呢!”
“嗯!都说自古帝王多薄情,哪那么多深情人哦!你看这神君,自己的亲叔叔,亲兄弟什么的,还不是说杀就杀,还是凌迟啊!更何况一个女人呢!”
“确实,这要找人的悬赏令连个画像都没有,可见真的一点诚意也没有,压根儿就不想找。我们啊!就看看,茶余饭后的说道说道就行了,别当真。”
“我到觉得没画像也没什么,那神后又不是没嘴,不知道说自己就是神后啊?只要她开口,一大把的人供着她想把她送回去。”
…
宣慈听着人们七嘴八舌的,一会儿战神一会儿神后的,都不知道这殷渡在找的到底是谁了,而且他还杀了自己的亲叔叔亲兄弟?
宣慈不相信殷渡会做出这样的事,在她眼中他一直都是温和良善的,遇到小动物受伤都会救治,怎会做出如此狠辣之事?
凌迟,要有多大的恨才会如此行事?这些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她还有很多问题要问殷渡。
也不知道殷渡见到她,到底会不会高兴。
毕竟当年的最后一面,两人吵架最终不欢而散。
殷渡那时说:“如果你不嫁我,就永远别回来了。”
宣慈想到这里,苦笑了一下,还真是这么多年没回去了。这么多年了,殷渡会不会已经忘记她了?当年的气话是不是也已经忘了?
宣慈等人都散了,才自己走近去看悬赏令。
悬赏令上一开始写了当年神族战败是因为出了奸细,就是一直跟殷渡作对的那个派系的。那个派系有他的两个哥哥和他的三个叔叔。
殷渡已经将那一派的完全处死,主谋更是用了凌迟之刑。
宣慈看得牙咬得咯咯作响,双拳紧握青筋暴起。先前她还觉得会下令凌迟的人狠辣,现在她只觉得那刑法太轻了,她恨自己没能手刃仇人,怎么能让他们就那样死了?
数万人因为他们尸骨无存,他们怎么能就死了?她都还活着,他们怎么能死?她还没亲口问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怎么能去勾结外族残害同族。
宣慈怀着满腔恨意,继续看。
看完了悬赏令,才知道刚才那些人口中所说的神后就是她,殷渡悬赏要找寻的人,也只是她。
战神也好,神后也罢,都只是她一人而已。
悬赏令上也没有她的画像。
这让她想起了多年前她的一个玩笑,那时的她笑得没心没肺:“殷渡,若是哪天我不见了,你会不会拿着我的画像到处找我?”
“别乱说!”殷渡当时不太高兴。
“我就说假如,假如我不见了,你会不会找我?”宣慈说得笑嘻嘻的。
殷渡思索了片刻:“找当然会找,但不会拿着你的画像找。”
“为什么?”宣慈疑惑,“找人不就该拿着画像让别人知道要找的人长啥样?”
殷渡一言难尽的看着宣慈,半晌才开tຊ口:“你就不怕有人拿着你的画像想入非非?”
宣慈无所谓:“那有啥怕的?反正我又不知道。”
殷渡震惊:“你就不觉得恶心?万一有人对着你的画像尽想些龌龊事。”
“有啥恶心的?画像又不是我。”宣慈还是无所谓,“再说了,我又不是什么美人儿,人家要想入非非也是找美人的画像想入非非,比如说你的。”
殷渡盯了宣慈半晌,无语道:“真不知道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反正我觉得恶心,我忍不了。”
“好吧好吧!不要画像就不要画像。”宣慈笑眯眯的盯着殷渡,“那你打算怎么找?”
殷渡思索了一下:“我就出个悬赏令,给出别人不能拒绝的赏金,还要告诉别人这个人对我很重要,若敢伤她定会付出代价。”
“比如说呢?什么赏金?”宣慈双手捧着脸望着殷渡,兴致勃勃的。
殷渡望着宣慈笑了笑:“只要是我有的,皆可拿走。”
宣慈凑近殷渡眨巴着眼睛:“那说明,我还挺重要的,是不是?”
殷渡盯着那双近在咫尺水灵灵的眼睛,半晌才回答:“是。”
宣慈高兴了:“还是渡哥好,不像三哥,说我还比不上他捡回来的那只麻雀。麻雀哪有我重要。是不是?“
殷渡笑了:“是,你最重要了,他那是逗你玩儿呢!以后可不许再说你不见了这种不吉利的话了,不然你那些哥哥还有我都会发疯的。”
“知道了。”宣慈笑眯眯的回答。
曾经的宣慈,以为自己会一直无忧无虑下去,她的哥哥们还有殷渡会一直陪她打闹。不曾想自己竟会一个人孤零零的度过那么多年。
她的哥哥们,她的父亲,都不在了。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那时候的她也不知道殷渡所说的重要并不是哥哥对妹妹的疼爱。
如今仇敌皆已伏法,她已经没有了回去的理由。反而现在多了一个不回去的理由。
殷渡已经昭告天下她是他的神后,她若回去,要么就以神后身份自居,要么就要让殷渡昭告天下,她跟他不是那种关系,可堂堂神君,哪能如此颜面扫地?
就算殷渡愿意,她也不会愿意。
可让她嫁他,她真做不到,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她一直把他当成哥哥一样,就跟其他的哥哥没两样。让她从那样亲人一样的关系转变到夫妻,她怎么也迈不过心里那个砍。
既然殷渡说了,她不嫁他就永远别回去了,那就当这世间的宣慈已死,就当她从来没有逃出来过。
反正已经一百年过去了,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变淡,总有一天,殷渡会不记得她了。
再过几百年,世间又还会有谁记得她?
这时又有几个人凑过来看悬赏令。
其中一个男子嫌弃宣慈挡道,撵着她呵斥:“哪儿来的叫花子,一边儿去,臭死了,这味道都快熏死人了。”
“就是,叫花子凑什么热闹?”另一人也附和。
“难不成你也想找神后?我看你是想发达想疯了吧!赶紧滚!”
“叫花子也想发达,真是笑死人了。”
宣慈看着悬赏令愣了片刻,转身离开了。
对啊!
她现在只是一个叫花子。随随便便的一个人都可以唾弃她。
她已经没有了灵力,已经不再是战无不胜的战神了。没有了灵力,她便什么都不是了。
她也没有了族人,没人爱护她,她也再护不了谁了。
什么都已经没有了的她,回去又能做什么?回去让人怜悯吗?
她背对着悬赏令,一向挺拔的身影现在却有些佝偻了,本来不瘸的腿,现在杵着木棍却走得蹒跚。
她缓缓的,走得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