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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知微赶到建工医院的时候,老何正包着纱布手舞足蹈地跟医生争执自己不做CT、B超那种东西,他好好地不用瞎花钱。
  芳芳安静地拉着老何的手站在一旁,跟只小鹌鹑一样微微抖着身体。
  看到孟知微和何嘉善出现,老何愣住几秒,第一反应就是转身对着芳芳比画起来。
  孟知微不懂手语却还是能看懂是在训芳芳,估计是在指责她给自己悄悄打电话报信的事情。
  何嘉善跟在孟知微身后,看到老何的伤就冷着脸越过孟知微走到老何面前比画着手势,之前虽然知道何嘉善能看懂老何的手语,倒是第一次见他比手语。
  两人激烈地比画着,孟知微就半蹲着朝芳芳摆摆手示意她过来。
  芳芳犹豫地看看老何又看看孟知微,咬着下嘴唇跑到孟知微身边拉着她的裤脚,孟知微朝老何比了吃饭的姿势就带着芳芳往楼下走。
  两人先到了缴费处,孟知微让芳芳把小塑料兜里的单子递给自己,将单子塞进窗口就揉揉芳芳担心的小脑袋说:“没事的,姐姐来了。”
  把该检查的费用全部交齐就准备带着芳芳去吃饭,芳芳却站在原地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动。
  她知道,芳芳有话跟她说。
  “芳芳,怎么了?”
  “姐姐,我不给你打工了可以吗,等我再大一点,”芳芳着急地使劲抓着孟知微的衣角,好像怕惹孟知微生气直接走了一样,怯懦地说:“等我再大一点,可以保护爸爸,我再来,可以吗?”
  孟知微看着眼前倔强而勇敢的小姑娘,蹲下身抱住小丫头也带着哭腔说: “芳芳,你放心,姐姐不会放过那些人的!”
  芳芳看着孟知微眼里瞬间涌上泪水,放开在缴费厅大哭起来。
  她强忍了这么久就是怕她爸担心,那群人拎着砖头砸橱窗的时候她真的很害怕,特别老何头上顶着血的时候护住她的时候,她第一次爆发出汽笛般的叫声。
  那种恐惧像甩不脱的蛇裹着她的头皮密密麻麻地啃食着她的勇敢,可她不能哭,她是家里的顶梁柱,她哭了老何就分心了,会担心她。
  孟知微抱着芳芳等她情绪慢慢缓和下来,医院里有人痛哭是经常的事情,来往的人都忙着自己的世界,完全没工夫顾及孟知微和芳芳,反倒是赶过来拿单子的何嘉善在电梯口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拳头缓缓握紧,转身回到了等候区。
  他刚和老何吵了一架,害怕给tຊ他添麻烦的哑巴男人强忍着疼痛战战兢兢想起身又没力气,嘴里坚持说着自己得去守店,说自己没事不让孟知微给自己缴费,使劲地比划着他的手说着自己没事。
  等何嘉善问他是谁打了他,老何又顾左而言他,一会说是喝醉酒的人,一会又说是不认识的人,就是不说是谁打了自己。
  说明老何见过这帮人,或者说,不是第一次来找麻烦了。
  他晚上守夜的时候,应该有很多事情瞒了何嘉善。
  当年何嘉善能在那个快递站留下来,老何不计报酬地帮了他很多忙,哪怕他性子慢不爱说话又有案底,他还是热情地教授着何嘉善送货技巧,为他说好话。
  也是那段时间,何嘉善自学了手语。
  叹口气快步走回等候厅,老何看着他回来立马站起来第一反应就是道歉,底层人遇到问题最习惯地就是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以身度人地为对方找千万个借口。
  老何觉得那些人打自己是他之前几夜的积怨,所以他觉得自己对不起何嘉善,对不起给他份活的何嘉善,他没有给兄弟办好事,还花了兄弟的钱,是他对不起何嘉善。
  所以,他不能要何嘉善为他花钱。
  看着老何,何嘉善无奈地示意他先坐,安抚了几句让他安心治病,别多想。
  等孟知微带着芳芳上来的时候,何嘉善取过单子只问了句:“吃饭了吗?”
  “丫头说她爸没吃就不想吃,就给她买了杯奶茶。”
  “那你呢,你吃什么了?”
  “我不饿。”
  “去吃饭,你胃不好,不能饿着。”
  “善哥,我真不饿,你饿吗,你也什么都没吃。”
  “我习惯了,那等老何检查做完,晚一点我们一起去吃。”
  “好。”
  在叫号机处取了号,陪老何做完全部的检查就带着三人吃了口晚饭,交代了老何几句让他最近安心在家养病不用去店里,最后跟孟知微使了眼色偷偷给芳芳塞了小红包,就叫车就把老何和芳芳送走了。
  车开远了,两个人默契地牵着手说走走。
  入冬的上海路边没什么人了,何嘉善握着孟知微的手走了几步指着路边的一处小区闲聊说:“我刚来的时候就住在这里面的青旅,一晚上就30块。”
  “上海还有这么便宜的地方吗?”
  “是啊,8人间里每天都是找活干的人,每天也都是搬进去搬进来的人,幸运的人找到工作就租了房子,不幸的人找不到工作就放弃回了老家,我比较幸运,我撞到了个不会说话的男人找到了工作。”
  孟知微瞬间明白他说的是谁,知道他话里有话,握着他的手使了使劲说:“是老何吗?”
  “嗯。老何当时老婆还没跑,芳芳在老家。夫妻俩开了家卤菜店,我当了几天的小工,后来他老婆就跑了,店也开不下去了,我就又失业了。”
  何嘉善望着满脸凝重看着自己的孟知微,笑笑伸手将她鬓角散落的发别回耳后,缓和气氛用轻松的语气说:“现在想想也挺有意思的,干了那么几天老何还给我发了工资,老婆跑了那天,他不会说话只能拉着我去上海南站疯狂找人,我当时都觉得好笑,他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说到这里何嘉善嘴角笑意消散:“我们回去那天,老何找了朋友拿了瓶药想直接走了,是我救下了他。”
  “所以,他认我。”
  何嘉善话停住,似是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孟知微点点头手使劲捏了捏何嘉善的手,尽量让何嘉善的痛苦记忆抽离:“善哥,你想说什么?”
  “我觉得老何被打这个事应该不是第一次的事,他估计瞒了很久了,”何嘉善转头看向孟知微,略微严肃地说 :“微微,有人盯上我们了。”
  “你说,是上次的那拨人?”
  “具体是谁我不能确定,但大学路很可能容不下我们了。”
  孟知微倒是丝毫没有惊讶的样子,何嘉善猜到了,她也猜到了,断人财路自然是箭靶,但这次来势汹汹,估计是要跟自己撕破脸了。
  她没什么好怕的,迈了一步挡在何嘉善的前面故意问了句:“那善哥,你怎么想?”
  “有人争是好事,说明我们做的事情有利可图,”何嘉善习惯性地从兜里摸出颗棒棒糖塞进嘴里,他戒烟时候就喜欢想事的时候吃颗糖,转移情绪的同时也能更好地帮助他准确思考,人都打上门了,他的确得好好想想怎么应对:“但是这个事不能就这么忍了,软柿子被挑出来吃闷亏就得被捏烂了。”
  孟知微性格就是对人不对事,都欺负到自己手底下了就没有忍的说法,但怎么报复回去还得讲个技巧,何嘉善跟孟知微互相对视一眼就明白两人想到一起去了。
  没来由都笑了
  “微微,明天取点钱,我得去拜拜码头了。”
  “是你之前说的那个老板吗?”
  “我先找他探探口风,送快递的就是‘小灵通’消息站,估计能问到谁组织的仇局。”
  “好。”
  “记住,”何嘉善不忘多叮嘱了句:“这件事我去处理就好,你不要掺和进来了。”
  孟知微乖巧地答应说好,何嘉善却更觉得不对劲,总觉得孟知微在盘算着什么事情又猜不出来,牵着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小声说:“孟知微,我说过的,这次你来找我,死我都不会放手的。”
  “知道,知道,我化成灰都得涂在你坟头上,好了吧。”
  “胡说什么,呸呸呸,跟着我呸!”
  孟知微不信这些,却还是跟着他比了呸呸呸的姿势,笑着抱住何嘉善的腰埋在他的怀里,眼睛却骨碌碌地转。
  何嘉善走的底层路子,她就去铺铺阳光道。
  第二天一早,孟知微就给林年发了消息说要请他吃饭,林年知道孟知微这人无利不起早,却还是好奇地答应了下来,等吃饭的时候才知道孟知微被人阴了。
  点起支烟抖抖灰,笑眯眯地看着孟知微调侃说:“孟知微,这么大的上海滩,我一个小老板,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我相信林总肯定比我有门路。”
  “那你想我怎么帮你呢?”
  “我当然是合法公民遵纪守法,但是有人不遵守规则了,我只能破坏规则了。”
  林年越听越觉得有意思,挑眉故意问了句:“比如?”
  “我这就得麻烦林总帮忙了,之前您不是提过您跟杨浦的税务局长关系好,我这有个不良店铺信息,肯定得向上汇报了。”
  林年看着她不像说完的样子,跟了句:“只是税务?”
  “还有消防啊,我记得他们店里都不允许通燃气,一个便利店里放着煤气罐还在大学城,多大的安全隐患啊,一举办一个准。”
  “对了,他们还卖假货,工商部门也得知晓下嘛。”
  孟知微说得一本正经大义凛然,林年知道她这是要把这家店往死里搞了,好奇地说:“那你去举报不就好了,找我卖人情干什么?”
  “这不是我举报太慢了,借您的光才能多查查,这些盲流子得多整改几次,关关店才知道要遵纪守法不是。”
  林年嘴角勾起,他这段时间也换了不少女朋友可就是提不起劲儿,感觉捉住一只兔子已经没有驯服一只狐狸能让他热血沸腾了。
  心里憋着坏将烟捻灭在玻璃烟灰缸里,咳了两声不怀好意地说:“报酬呢?孟知微,你既然跟我说你是生意人,那就得生意场上讲生意啊。”
  火光瞬间熄灭,男人的声音慵懒而低沉:“孟知微。你呢,你能给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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