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沈妤安这个严苛的主子,侯府下人们的嘴就管不住了,阮英被掌嘴的事,很快在府里传了个遍。
这让所有人心里同时都有了一个想法。
那就是二奶奶沈妤安如今虽然不掌家,但是仍旧不能得罪。
得罪了她,那就只有挨打的份。
连老太太娘家的侄孙女都被掌嘴,那可是亲戚啊,就算天大的事也得由老太太处置或者阮家来管吧?
可沈妤安偏就打了。
这也说明,在沈妤安跟前,谁的面子都不管用,何况,这府中上下,能有几个有阮英的面子?那可是老太太的人呢。
尤其是江楚月,在听闻昨晚沈妤安特特地派了两个奴婢去老太太屋里,就在老太太跟前将阮英掌嘴之后,她内心里竟莫名觉得平衡了。
沈妤安一怒之下,连老太太的人都敢打,而且还当着老太太的面。
如此说来,那日,她闯到自己屋子里狠揍自己,那时老太太和太太不在呢,没人拦着,她挨了打,却也正常。
一时间,她似乎忘了那日挨打的痛,尤其是心底的那股子屈辱,也因为阮英挨打,一时间就散了似的。
只是有一样,原本老太太是要找沈妤安拿银子付绸缎庄的赔款的,出了这档子事,老太太若再找沈妤安,就说明老太太对她掌嘴阮英的事是认同的,那么就会助长沈妤安的嚣张气焰。
江楚月想,老太太定然不会那么做的,毕竟,人家沈妤安都没给她留脸,她还能自己再将脸面扔地上吗?若是这时候要银子就真真的以后在沈妤安跟前都抬不起头了。
果不其然,这次江楚月猜中了。
早饭后,老太太就将她和太太一起叫了过去。
老太太也没说昨天发生的事,只跟太太江氏说,“我如今上了年纪,人也糊涂了,办不动事了,那绸缎庄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也不管了。”
“可是,老太太,若赔钱的话,我拿不出啊。”太太江氏真是作难。
江楚月也道,“万一人家告了去,咱们不仅要赔钱,说不定铺子还得封了。”
“封便封了吧,若你们连这点难关都过不去,还能指望你们日后经营的好?若封便封了吧,大家省心。”老太太一副被打击的灰心丧气的样子。
阮英脸颊仍旧是肿的,一个人呆坐在老太太身旁,今儿是一个字都不开口了。
太太江氏不甘心,“老太太,那昨儿商量的凑银子?”
“昨晚英儿挨打的事你应该也听见了。哎,我老婆子如今不管用了,只差没踩我头上去了,谁还会听我的。”老太太看着江氏,道,“你若有法子,你自己找她去吧。总之,这个家交给你了,你全权处置吧。”
总之一句话,老太太从今而后,屁事不管了。
太太江氏无法,只得同江楚月一道出来。
让她去找沈妤安,江氏其实也不愿去找。
若这次找了,以后绸缎庄的事少不得这个沈氏还要参与。
太太江氏是想让沈妤安只管出银子,却又不想让她管事的。
可是沈氏那性子,就不是能吃亏的主,若她参与其中,以后这绸缎庄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权衡之下,太太江氏和江楚月便一起商量。
可江楚月穷啊。
她以前的嫁妆就不多,嫁到忠勇侯府后,又时常的打点,那些嫁妆花了个七七八八了,能带点傍身的银子出来,已然是命大了。
不得已,太太江氏只能从她自己的嫁妆里出。
要说,当年侯爷欠了那么多债,太太都没舍不得拿出一两来。
如今也算豁出去了。
手里银钱不够,她还命人去变卖了两个田庄,才凑足了银两。
黄掌柜的辞职,她重新任命了一个大掌柜全权负责绸缎庄,将银钱赔给客人,好歹算是度过了这次危机。
对此,沈妤安知晓后,只是呆愣了好半晌。
最后,沈妤安原谅了六年前年轻的自己。
人啊,不同的年纪,心境感悟甚至行事态度都会不一样。
六年前,她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刚嫁入夫家,心思单纯善良,甚至还有点战战兢兢,一心盼望着能得夫家长辈喜欢,能与夫君长相爱长相守.......
那时拿自己的嫁妆填补侯爷的债务时,并没有多想。
现在想想,多可笑啊。
侯府女眷又不是她一个。
上至老太太、太太,下面还有大奶奶,还有几位主子小姐呢。
大奶奶家贫,手中不阔绰便罢了。
可是,老太太和太太,她们焉能没有体己银子?没有嫁妆私房?
还有几位主子小姐?沈妤安可是知晓的,通常的大户人家,少爷就不说了,一般的小姐,自打出生起,府里就开始每年的为其攒嫁妆了。
几位小姐的嫁妆银子,怕也不会少吧。
若说给老侯爷还债,阖府上下凑凑,应该也差不多。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她们自己想法子,怎就凑不出呢?、
偏那时自己这个倒霉催的赶上了,还愿意拿嫁妆银子......
原来只当侯府山穷水尽,却如今才得知人家守着自己的利益,天塌了只管让她这个傻姑娘顶了。
“哎!”沈妤安幽幽的叹了口气。
当年的她,并没错,她不能因为当年的善良来责怪那个年轻的自己。
错的是那些利用她的善良来达到目的的人。
幸而,六年后,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傻姑娘了。
太太江氏既还有嫁妆,那她便慢慢的磋磨,看她的嫁妆能撑到了几时,亦或者能填多大的坑。
这一日午后,太太江氏正在屋里歇午觉呢,女儿陆锦玉不满的进来。
“娘。”
江氏睁眼,屏退了捶腿的小丫头,看女儿娇嗔的样子,笑问,“这是怎么了?哪里受了欺负?”
“是娘跟月姐姐欺负我。”陆锦玉撅着小嘴埋怨道。
江氏疑惑,“瞎说,我跟你月姐姐如何会欺负你?”
“哼,不是么?”陆锦玉哼道,“前些日子,你跟月姐姐不是答应好,要给我重新打一副头面给我庆祝生辰么?
可现在头面在哪儿?明儿就是我的生辰了。
别说生辰礼了,你们就连我生辰要准备的东西,一样都没呢。
我问你,你们是不是打算就跟今年的端午一样,对我的生日,也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过去算了?”
说着,陆锦玉委屈的掉下泪来。
“娘,我今年已经十六了,原本二嫂嫂打算这个端午节带我跟二姐姐三姐姐去邱夫人家赏花吃酒,顺便多结识些人,也好帮我们相看相看。
可如今什么都没了。
二嫂嫂现在不管了,娘你也不管了?
难道你想让我跟二姐姐和三姐姐一样?老死在家里才甘心吗?”
陆锦玉近来越来越烦躁,她二姐姐陆锦慧都二十了,还待字闺中,平常连个上门提亲的都没,二姐姐她自己也算认命了,整日里只说着,若能一辈子像这几年一样,在自己的小院里清净度日,她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三姐姐陆锦雪,去年在她及笄时,还想着将来要嫁怎样的夫婿,这才一年之隔,今年却也心灰意冷,尤其近来府里又乱起来,三姐姐更是灰心,还常打趣的说,二姐姐不必害怕,她大约会留在府中陪二姐姐一辈子了。
若这个府里不留她们,大不了寻个山头,剃了头当姑子去。
如今,陆锦玉年纪也上来了,她似乎也走上了两个姐姐的魔咒,都十六了,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了,却也是没有动静,没有人上门提亲。
偏是老太太和太太也不管。
二姐姐和三姐姐就罢了,她们没有生母在旁主持,又是庶出的小姐,不受待见也正常。
可她却是正经的侯门小姐啊,她娘也在,兄长也在,可偏偏这些人全都不管。
以前二嫂嫂还想为她们几个做主,偏是现在二嫂嫂不管家了,她们几个姐妹倒去了瑶光苑几次,都被下人给挡了出来,这真是叫人烦躁死。
看着女儿这委屈的掉眼泪的模样,太太江氏整个的也惊愣住了。
她的小女儿,她那打小就被她捧在手心里的小粉团子,不知不觉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
她其实心里一直有这件事的。
只是,近来事太多,所以就全然忽略了陆锦玉。
此刻,看着陆锦玉这般,太太江氏忙将她抱进怀里哄道,“玉儿放心,娘这就叫你月姐姐过来,商议你明日生辰之事,另外,娘会尽快寻京城最有名的媒婆过来,娘定会为咱们玉儿寻一门称心如意的郎君。”
陆锦玉听着母亲信誓旦旦,终于才破涕为笑,展露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