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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脸上蒙着半面丝纱,只露出一对眉眼。
  远山眉、秋水眸……
  眼前款款行来的女子,最多也就是二十上下光景。
  看似随意地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贵气。
  不是像谢蕴宁这种,盛世牡丹一般明艳到,让人一眼就会震憾的美。
  尽管只是半张脸,依旧如同大师水墨、江南烟雨……
  经得起反复的推测和琢磨。
  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世在教坊司里,多次帮她的清欢姐姐——
  教坊司里享誉全城的清倌头牌宋清欢。
  前世,她初入教坊司,桀骜不驯只求速死。
  正是这位头牌清欢姑娘,用手掌抓住她准备自尽的刀,苦苦相劝。
  她最终放下刀,宋清欢却因为割伤手指落下残疾,再也不能弹琴。
  谢蕴宁知道后懊恼非常,不住向她告罪。
  宋清欢却笑得云淡风轻,说是还要谢谢她,再也不用讨男人欢心弹那些违心的曲子……
  除了那名恩客,整个教坊司里,宋清欢是对她最好的人。
  眼看着对方一步步走近,谢蕴宁几乎都要忍不住上去抓住对方的手,唤一声“清欢姐姐”。
  注意到谢蕴宁的表情有些奇怪,清欢停下脚步。
  “你们出去,我想和谢姑娘单独聊聊。”
  随行的侍女退出门外,谢蕴宁回过神来,向司琴摆摆手。
  偏厅里,只剩下两个女孩子。
  宋清欢上下打量谢蕴宁一眼,“姑娘,难不成认识我?”
  知道她发现自己的失态,谢蕴宁:“之前远远见过姑娘一面,姑娘眉目如画,实在是印象深刻。”
  “既然是这样,那清欢也没要再伪装了。”
  清欢抬手,摘掉脸上的面纱。
  看谢蕴宁眼角通红,她从袖中摸出一方丝帕,笑着递过来:“姑娘这眼睛红的,怎么好像要哭的样子?”
  谢蕴宁忙着摆摆手,“没有没有,来的路上,不小心被柳絮迷了眼睛。”
  看看手中的帕子,清欢自嘲一笑,“看我,倒忘了,姑娘怎么会用我的脏帕子。”
  “怎么会!”谢蕴宁忙着将她的帕子夺过来,拭拭眼角,又送到鼻端嗅了嗅,“不愧是满庭芳的掌柜,姑娘这帕子都是香的。”
  清欢的一对眼睛明显地亮了几分。
  门名大户的姑娘家,自然是看不起她这等出身的娼妓,路上遇到只怕都要像看到瘟疫一样躲开。
  这也是为什么她开了这家香坊,却不敢露面。
  哪怕是露面也要以纱遮脸,就是担心被别人认出身份。
  如果大家知道,这满庭芳上等的熏香香粉都是出自娼妓之手,哪个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还会来买?
  谢蕴宁竟然肯用她的帕子,宋清欢多少有点意外。
  “刚刚听小二说,谢姑娘要和清欢谈笔生意,不知道是什么生意?”
  “听说,姑娘最近正在四下寻找兰花,我就是来给姑娘送花的。”谢蕴宁揭起花篮上遮着的布纱,“姑娘看看,这些花可还能用。”
  看到花篮里的上百只雪顶汀兰,宋清欢也是有点掩不住的惊讶,担心谢蕴宁坐地起价,她也是努力装出不太在意的样子:“确实是上品的雪顶汀兰,只是稍微有些不够新鲜,姑娘想要什么价?”
  前世帮过她的好姐妹,谢蕴宁怎么会收钱?
  谢蕴宁:“我分文不取,全部送给姑娘。”
  “这……”清欢怔住,“姑娘这是何意?”
  这些兰花若是新鲜,市价要十万两。
  现在不太新鲜打个折扣,也值五万两的。
  这么多花足够她配上百盒香,便是五万收回来她也是稳赚不赔的。
  “这些兰花原本是他人送我,若是不送给姑娘,也要扔掉,就算是交清欢姐姐这个朋友。”谢蕴宁握住她的手掌,“清欢姐姐难道不记得,我们小时候还见过一面的。”
  宋清欢原本也是大理寺的官员,因为刚正不阿,得罪权贵。
  家父入狱,她也被送进教坊司。
  这么多年,看尽他人冷眼。
  原本熟悉的好友,哪一个看不到她不是躲得远远的,生怕与她扯上关系。
  这个不过一面之缘的国公府大小姐,竟然肯认她做姐妹。
  宋清欢眼圈一红:“若姑娘真的要认清欢这位姐妹,这钱我更要交给姑娘才行。按照市价,您这些花至少值五万两的。”
  “不如这样,这些钱就算是我的本钱,我再和姐姐做一笔生意。”将清欢拉到桌边坐下,谢蕴宁压低声音,“姐姐可以用这些钱作本钱大量购入生丝,等价格涨起来,我们再卖出去,若是生意赚了,你我一人一半,若是赔了,算我的。”
  “姑娘确定,这生丝一定会涨起来?”
  “清欢姑娘不要忘了,我可是国公府的人,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那……姑娘为何不自己做?”
  “大梁刑律,官者不能为商,谢家的境况姑娘也应该知道,我需要一个人帮我出面。”
  清欢一对秋水般的眼睛,正色落在谢蕴宁脸上:“姑娘将这个告诉我,就不怕我甩掉姑娘,自己单做?”
  “姑娘只知道生丝价值会涨,何时涨,涨到多少是顶峰,这些只有我知道,更何况,我们这不是一锤子买卖,以后说不定我还有更大的生意要和姑娘做。我相信,清欢姑娘不会短视的人。”
  “承蒙谢姑娘看得起。”清欢站起身,向她郑重福了福身,“这笔生意,我做!本钱我们一人一半,您出五万,我也出五万。我马上与姑娘立字据。”
  “不必!”谢蕴宁拉住她的手掌,“我相信清欢姐姐,也不希望此事留下字据物证,以防万一。”
  清欢的人品,她是知道的,谢蕴宁并不担心她坑自己。
  谢府与一位教坊司的名妓,那是八竿子打不到的关系,没有人会想到她会和清欢合作。
  就算是真有人听到些风声,不立字据,对方就抓不住证据,自然也拿她没办法。
  宋清欢点点头:“清欢必不让谢姑娘失望。”
  “好,那我就先告辞,生丝的事就有劳姑娘辛苦。”
  宋清欢戴好面纱,亲自将谢蕴宁送出后厅。
  前厅里,小二正在招呼客人。
  “真是不好意思叶大人,这雪中春信只剩下最后一盒了,您今天只怕是白跑一趟。”
  谢蕴宁转过眼,果然看到站在柜台前的叶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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