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王柔借了一把剪刀和针线,将张翠翠给她的几件旧衣裁出了四五块手帕缝边,做了两件小衣,布料虽糙,可总比没有强。
甚至……她还给王今明做了一双袜子。
按理她应该为自己父亲也做一双,可是王大毛看她的眼神让她浑身黏腻,她又观察了下,发现王大毛不穿袜子,更是心安理得的不给王大毛缝了。
她还想给自己做个外裙的,可布料不够了。
她实在习惯不了仅仅穿着中衣就出门,刚开始她以为是天气热,可发现这里的早中晚温差还是挺大的,而大家依旧如此穿,她也只能忍着羞涩不穿外裙。
她在河边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河水里倒映着的脸又干又黄,她心酸的小口叹气,这到底是哪里呀?
她又是谁呀?
王柔想起,幼时奶嬷嬷总会给她讲一个故事,是关于皇室的禁闻。
先皇有一个极其宠爱的外族妃子,被皇后下药毒死了,死后竟然变成了一只蝴蝶,皇帝称爱妃是成仙了,找了上百名能人异世,耗时十年花费数万两黄金搭建了一座名为“往生”的桥。
仙人可以通过“往生”桥来到人间,但建成以后,先皇终究是没去,他大义凛然地说放不下自己的百姓,王柔听到时还小小鄙夷了下先皇,但万万不敢说出来口,那是大不敬之罪。
“往生”桥的传说一直在,后面人们又说,那座桥是不光可以通向神界,还可以通向地狱,可以让死去的人回来,也可让活着的人去找。
不过没有人去尝试过,“往生”桥便荒芜了,一直到新帝登基后的某夜,有人看到了一名女子在桥上走动,侍卫总管询问那女子是谁,那女子哼了一声,俏皮地说:“你问我我就得告诉你啊。”
这般狂妄行径,侍卫们怕是刺客,欲上前逮捕,那女子竟叫出皇上名讳,且让皇上亲自去接她。
后来皇上……
后来呢?
王柔揉了下太阳穴,竟怎么都想不起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皇上到底去没去,那女子是刺客吗?
王柔“呀”了声,她听过好几次这个故事呢,怎么会忘记呢?甚至连皇上叫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手帕不小心随风掉落在了水里,水中的倒影被打散,却突然出现了……。
“你?”
“我就是你,王柔,我好不容易给你创造了这次机会,你可一定要把握住呀。”
她是承伯侯府的庶女,名王柔。
她是王村的农户女,名王柔。
“王柔,快快快,今明回来了,你赶紧回去收拾。”邻居大娘的叫喊声从后面传来,王柔试图寻找刚才在水里说话的人,没了,什么都没有。
王柔被张翠翠紧拽着回了家,张翠翠交代她今晚莫出门,等着她来接。
王柔还想再问问呢,张翠翠已经不见踪影,哪有结婚是晚上来接新娘的?但想着或许是这边的传统,她就放心下来。
等到了大半夜,丝毫没有睡意,今夜可是她的洞房夜。
她这会儿闲空,把房间收拾的整整齐齐,找到了最为干净的一身衣裳穿好坐在床上,很快就无聊着就又开始想:她到底是谁?
这到底是哪里?
承伯侯府与王村之间有什么关系?
王柔,为什么会有两个王柔。
王柔在屋中找了半天没看到镜子,她想仔细看看自己现在的脸有什么变化?
想起今天水中的倒影,她去院中接了一盆水,水中那张脸,就是王柔,无论哪里的王柔,都是这个模样,只是现在的王柔因为常年劳作皮肤不好,黄干黑廋。
王柔不禁笑了两声,这是什么孽缘,她或许也从那“往生”桥走过了,死了,又活了。
见正屋点着灯,她害怕又被张五花教训半夜浪费水,连忙把水静声倒掉,突然听到屋里面的男人呵斥了一声,“你们当王今明是傻的啊!”
王今明,那不就是她的新婚丈夫?
王柔按捺不住想去听听怎么回事,踮着脚上了台阶,听到王大毛说:“那以前没当兵之前就精的跟猴一样,现在据说当了大官,越是不好惹了,要是他发现咱们骗他,那可怎么办!你好歹是他后娘,我俩可是和他啥关系没有啊!他要是……”
王大毛语音未落,张翠翠不满的声音响起:“我自然知道那杂种不好骗,但是他孝顺,只要我拿他爹的坟说事,他什么都会答应的,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俩畏畏缩缩不干了就当他会饶过你们了。”
王大毛惊住,竟然已经被这个贱婆娘拖下水了,还是迟疑了下,觉得此事不妥,“王今明要真是犯浑起来,打死王柔那个赔钱货就算了,要来找我算账可怎么办?我儿子可怎么办?”
张五花一听事关儿子也犹豫了,拉着张翠翠的手,“嫂子,我实在是怕今明看不上……”
张翠翠心底“呸”了两人一口,暗骂着:窝囊废!不过手上还是亲切地拉着张五花,和声和气:“你们放心,只要王柔能顺顺当当怀上孩子,甭管男娃女娃,我再多给你们三百块钱,到时候你俩带着小子直接去城里,王柔留在我身边,我一定当亲闺女对待,再说了,今明已经32了,我就不信他能不要自己亲孩子。”
王大毛一听又加了三百块钱,连上之前说好的五百,那就是有八百了!他一咬牙,狠下心,“就按你说的办,今晚事情一成你就得把钱给我。”
张翠翠自是答应,“这就对了了大毛,拿上钱你俩想干啥不行……事成了先给你五百,有了孩子再给你三百!”
王大毛攥着拳说行,这个赔钱货他养了这么多年,该是她报答自己的时候了,再说了,正常嫁女儿哪里能拿这么多钱。
张翠翠催着两人赶紧去把王柔送过去。
门口的王柔已小跑回了房间,颤抖的双手双腿一进门就摔在了地上,那三个人竟然只是要她生个孩子,而她的相公还什么都不知道,这根本就是骗婚,娶一个骗人的妻子,相公怎么会喜欢自己。
这万万不可……
王柔撑着门站起来走到床tຊ边,一点没给她思考的时间,张五花就推门而进,本沉着的脸突然笑开,乐呵地说要交代给王柔一些事情,王柔想挣脱开她的手,眼眶已经泛红。
她的挣扎像是一只被大象腿压住的兔子,而张五花就是那只大象腿,一旁的的王大毛,耐烦恶心地“啧”了下,他的手就如大象长长的鼻子,轻而易举卷起食物一般,将王柔抗上了肩膀。
腹部生疼,尚且来不及等她惊呼,人已经被扔到了床上,幸好床面很软,她揉着腰侧想起身,就见张五花恶狠狠地跪在床上,下一秒扑过来撕她衣服。
王柔被眼前的一幕吓到,她跑不掉,脚腕被王大毛死死按住,张五花三两下就把她衣服脱了。
“你别说,这死丫头身上还挺白,我要是个男人准保受不住。”张五花呵呵说完,见王大毛还敢探脑袋偷看,狠狠踹了他一脚。
王大毛“哎呦”一声,“我自己亲侄女儿我怎么不能看了。”
张五花哪里不知道自家男人那点龌龊心思,女儿越长越大,王大毛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有次半夜还被她发现偷看王柔去茅房。
她本就想赶紧把人嫁出去了事,正好张翠翠又想要个孩子给她养老,两人一拍即合,也不领结婚证,王柔生了孩子就留到他们家做长工,有吃有住,自己对她算是仁至义尽。
要怪就只能怪王柔她亲爹没命,年纪轻轻就把自己喝死了,留下她们娘俩怎么能活,她只好带着王柔改嫁给了小叔子。
张五花想起王柔亲爹似乎良心有点松动,那是她头一个男人,毕竟恩爱过一场的,王柔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看王柔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着,心下有点不安,长“哎”了口气把王大毛赶了出去,挪着身子坐到了王柔身边,握起女儿纤细的手腕。
“小柔,娘知道你委屈,可一直把你留在身边我也不放心。”且不说王大毛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惦记,便是她大儿子,才十五岁就时常瞟王柔流哈喇子。
那王大毛要上哪家婆娘的炕,看上哪家花姑娘她管不了,可自己儿子,万万不能让王柔祸害了。
王柔躲着张五花,要把手收回来,可抵不过张五花的力气,呜咽了声,心叹自己怎如此命苦。
“小柔,几年前我见过王家那小子,长得俊个子也高,最重要是工资高,虽说工作危险,但娘听说,他们那种人就是死了还有钱拿,这么好的男人,你嫁过去不吃亏。”
王柔缓缓抬了下脑袋,可是这好男人根本没同意娶她,“娘,张大娘……”
“你张大娘呢,你也知道,今明是上个女人生的,今明他亲娘死后他爹续上了张翠翠,但张翠翠……生不了孩子,便想给今明娶个媳妇生个孙子由她带着,她自小养大总是亲的,能给她养老。”
王柔想了会儿张五花的这番话,她才知道张翠翠原来是后母,可:“今……张大娘现在是今明哥嫡母,怎么会不赡养她呢,今明哥生母已经去世,张大娘是明媒正娶进来的当家主母,今明哥必定会好好孝敬……”
张五花白了王柔一眼,这孩子近段时间总是说些乱七八糟的,“行了行了不管什么嫡母生母了,现在你张大娘就只要你给她生个孙子,之后你跟她吃香喝辣一辈子享福。”
王柔还欲说,被张五花不善的眼神吓退了,王今明都不孝顺嫡母,那嫡母给她娶的女人他肯定越不喜欢,她不想嫁给王今明了。
张五花看又胆小唯唯诺诺起来的女人,还是软下了声音,“小柔,你听娘和你说,若是那王今明看上你愿意带你走你就跟着去,听说他一个月有五十块钱的工资,你到时给娘寄回四十块钱便够了,若是王今明没看上你不愿意带你走,你也不用怕,你给张翠翠生了孙子她照样会给你钱,到时娘再教你怎么把那个老妖婆子的钱都拿过来。”
王柔大惊,怎么能这样?
她出嫁便得从夫,自然是以夫家为主,怎好用夫家来贴补娘家,适当的帮助还可,若是倾全力相助,那她会被夫家赶回娘家的,到时自己名声尽毁……
这万万不行,真到了那个时候,她便一尺白绫了结自己,免受那等唾骂。
张五花见王柔不回应自己,可也不反驳,便知这是把话听进去了,这个女儿从小就好拿捏,只需后期她在耳提面命的教育着,那不是仍由她说了算。
王家要了她女儿,那就必须得给她两个儿子娶上媳妇。
王柔刚刚大概是被王大毛给吓到了才会抗拒他们,现在如此乖乖的最好,自己也不用给她喂药了,“小柔,娘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王柔僵硬地点头,记是记住了,可她绝不会这么做。
刚才不想嫁给王今明的念头就那么一瞬间,很快就否决,她若名声尽毁,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大厉朝还没有主动退婚的女子,她万万不能成为第一人给家族蒙羞。
她既已决定嫁给王今明,王今明便是自己的天,等她与王今明见了面,两人再好好谈谈,希望王今明能带自己走。
镇西大将军与其妻子也是这般,成婚后将军夫人便跟着去了西疆,那里据说十分贫瘠,又时常有敌人扰乱。
王柔不知道将军夫人在那里过得如何,因为有些在边疆的男人是没把妻子带过去的,三五年见不到一次面。
王柔想与夫走,无论边疆多么辛苦多么贫瘠,她都愿意去,只要那人对她好些,她也必定尽心尽力服侍丈夫。
这般想着,王柔放松了心,那张翠翠只是个可怜人,日后等自己生了孩子,可以教导孩子孝顺祖母,给她养老送终。
王柔也曾听说过,有些世家里面孩子与嫡母不和,想来王今明也是如此,自己不能一盆子就扣在王今明身上说他不孝顺,许是张翠翠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