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到这里来?我没有钱给你,也不会让陈青再给你一分钱了。” 白胜莉摒退众人,找了一个略微安静的角落,对白明义下达通知。 白明义看着自己女儿的眼睛,她的眼神像一把刀,聚齐了悲伤、绝望、漠然和自尊,因为充斥着太多情感,让人无法持续地注视。 很快,他移开眼,在某种情感的对峙上甘拜下风。 白胜莉见他没反应,嘲讽道: “也对,你已经拿到你想要的钱了。二十八万八,哦不,还要除去给大伯的六万七。二十一万一,这个数字不是很好听,但聊胜于无,对你来说应该够了。怎么样,在手术室前见到我,这个战斗结算画面够不够带劲?” 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这时候反而变得无所畏惧,嘴上也口无遮拦。 白明义果然被击中,短时间的慈父形象荡然无存:“你觉得你自己什么错都没有吗?如果不是你闹着要远嫁去美国,你母亲也不会为你费尽心思筹谋、心血耗尽,以至于到了进手术室的地步。” “是吗?我妈也是你的枕边人,这么多年,你就没有发现过她的心脏问题,没有观察过她每天吃的天王保心丹吗?” 他低头不语。 “我明白你的意思。”白胜莉冷笑道。 如果放在一个月前,她会因为白明义的无情无义愤怒、流泪,为他的背叛感到震惊,但现在,她已经见怪不怪,也不会因为对他抱有亲情而心痛了。 “归根结底,做女儿的就不应该离开父母身边,毕业后就应该乖乖回国,找一个身家相近、门当户对的老公,方便照顾你,给你养老,或者更直白的是,给你吸血。 我原本好奇,你如果不想我去美国,为什么还要花大价钱供我出国。现在我明白了,你只是为了让我在婚恋市场上更抢手,好让你满足更大的愿望。这二十八万八,也只是一个服从性测试,如果我默许,今后,你就会变本加厉地利用我攀附,让我没法做人。” “但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接受了自己当白眼狼的事实,不管你怎么说,从今以后,我不但不会再给你一分钱,我还要把你从我这里拿走的,全部拿回来。” 白胜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楼梯间的。她出来时,…
“你为什么到这里来?我没有钱给你,也不会让陈青再给你一分钱了。”
白胜莉摒退众人,找了一个略微安静的角落,对白明义下达通知。
白明义看着自己女儿的眼睛,她的眼神像一把刀,聚齐了悲伤、绝望、漠然和自尊,因为充斥着太多情感,让人无法持续地注视。
很快,他移开眼,在某种情感的对峙上甘拜下风。
白胜莉见他没反应,嘲讽道:
“也对,你已经拿到你想要的钱了。二十八万八,哦不,还要除去给大伯的六万七。二十一万一,这个数字不是很好听,但聊胜于无,对你来说应该够了。怎么样,在手术室前见到我,这个战斗结算画面够不够带劲?”
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这时候反而变得无所畏惧,嘴上也口无遮拦。
白明义果然被击中,短时间的慈父形象荡然无存:“你觉得你自己什么错都没有吗?如果不是你闹着要远嫁去美国,你母亲也不会为你费尽心思筹谋、心血耗尽,以至于到了进手术室的地步。”
“是吗?我妈也是你的枕边人,这么多年,你就没有发现过她的心脏问题,没有观察过她每天吃的天王保心丹吗?”
他低头不语。
“我明白你的意思。”白胜莉冷笑道。
如果放在一个月前,她会因为白明义的无情无义愤怒、流泪,为他的背叛感到震惊,但现在,她已经见怪不怪,也不会因为对他抱有亲情而心痛了。
“归根结底,做女儿的就不应该离开父母身边,毕业后就应该乖乖回国,找一个身家相近、门当户对的老公,方便照顾你,给你养老,或者更直白的是,给你吸血。
我原本好奇,你如果不想我去美国,为什么还要花大价钱供我出国。现在我明白了,你只是为了让我在婚恋市场上更抢手,好让你满足更大的愿望。这二十八万八,也只是一个服从性测试,如果我默许,今后,你就会变本加厉地利用我攀附,让我没法做人。”
“但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接受了自己当白眼狼的事实,不管你怎么说,从今以后,我不但不会再给你一分钱,我还要把你从我这里拿走的,全部拿回来。”
白胜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楼梯间的。她出来时,白东莱已经离开,只剩下陈青一个人,还穿着白天的迎亲服,在门外等她。
白胜莉说,你先回去吧,我妈还需要很久,这里没有床,你也休息不好。
陈青说,没事,我陪着你。
白胜莉摇摇头,是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他从包里拿出十二版贴,递给她,说他一直把它随身携带,因为下聘仪式还没有结束,而白胜莉,震惊于陈青神奇的大脑结构,居然能在上救护车的千钧一发之际,还记得把这劳什子装进包里。
“I love you, and I'm sure you know that.”
他说出口的时候也感觉到了这话的不自然,用英文说太做作了,用母语说又让他羞耻,但他有种预感:羞耻心已经不重要了,他非得把这句话说出来不可。
他在大多数时候对白胜莉都保持温柔的态度,坚信只要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和善,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和她之间,一切照旧。
但白胜莉这次没有接他的婚书,她的语气突然软和下来,叫他的名字:
“陈青,今天发生太多事,我累了。我想好好休息,好好地,把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从头到尾想一遍。”
陈青突然意识到:他的武器已经失去了效力。温柔在此刻没有任何力量,而他正在失去她。
他一时慌不择路,脑海里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居然是:“那...你不要签证了?”
白胜莉没有回答。她静静地看着陈青,伸出手,揉了揉一下他乱而蓬松的头发。“这是我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以来,最可怜,也最荒谬的一次。”她想这么说来着,但她没有说出口。
她试图挤出一个笑容,但没有成功。
陈青最终还是走了。
手术室前的红色指示灯灯亮着,她找了个不锈钢座椅,坐下来,拿出手机,打开笔记 APP:这是她大学时代留下来的习惯,面对无法抉择的事件时,把优势和劣势分别列下来,表明权重,再就事论事,依据分析。
打开 APP,她才发现一个名叫“白胜莉和陈青结婚 Pros & Cons”的分析表,已经在一个半月前存档了。
是陈青求婚当晚,不知所措的她写下的。
左面是绿色的优点:
“可以拿到 H4 配偶签。”
“两个人可以以共同名义在本地购入房产。”
“夫妻联合报税,可以用更低的税率。”
“陈青会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
“陈青做的墨鱼糕和粿条很好吃。”
“就算结了婚,也可以离婚。”
“陈青可以提供稳定的情绪价值。”
“.....”
右面是红色的缺点:
“要面临巨大的家庭压力。”
“就算要离婚,也得等拿到绿卡以后才行,需要投入长期甚至是永久的承诺。”
“已婚未育可能受到的职场歧视。”
“来自对方父母的养老负担。”
“绝对会被催生。”
“......”
她把绿色的“买房”、“做饭好吃”、和“情绪价值”划去,在红色那边加上“婚前协议”、“对方家庭气氛”、和“二十八万八”,写着写着,绿色的部分越来越短,红色的部分越来越多。终于,她停了下来。
看着满屏红绿宛如 A 股的数据,白胜莉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或许结婚这件事就像炒股,就算做了再多的事前分析,也不能保证自己做的选择一定完全正确。
但她觉得,列这个表的自己,还是明智的。
因为 Pros & Cons 分析表的最大价值恰恰是让人意识到:
如果她对自己的心意够坚定:那么从一开始,她就根本不需要列这个表格。
月凉如水,隔着一道玻璃,白胜莉站在重症监护室窗外,无言地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徐永红。
凌晨两点,徐永红从手术室出来后,直接进了 ICU。傅远成说,徐永红的情况,比他预想中恶化的速度还要快,造影后才发现,徐永红的心脏出现了严重的冠状动脉阻塞。她命大,没有中风。心脏科医生给她做了支架手术,但具体的情况,还要看术后的恢复状况。
傅远成还说,手术过程中,徐永红的血压一度非常低,导致脑部血流量不足,目前需要监测,但最坏的可能是,命保住了,但人醒不过来。
傅远成又宽慰白胜莉,学姐,你要相信我们,手术的完成度很高,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性是很低的——只是,你不能不做心理准备。
白胜莉紧紧盯着房间内的生命体征面板,各项指标显示母亲的生命体征正常而平缓,但她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别顾虑、别耽误...”.徐永红说的这六个字,到底指向什么呢?
如果她说的是“别顾虑我,别耽误你的婚事”怎么办?她忽然想起陈青给她看过的那份叫做“陈家家庭关系沿革”的文件。余仙喜是如何转性,赴身投入洪流的?是因为她妈妈,陈青的外婆,在弥留之际,用无言的凝视,对她做出了最终的指示。
她现在才明白来自临终之人叮嘱的力量,那是人鬼之间最后的一线勾连:最接近生命的本质,也最接近死亡的深渊。这种力量,能给即将离去之人,续一口活气,也能把活着的人拐去,为鬼作伥。
如果换作她呢?如果那真是徐永红对她最后的期望,让她和陈青结婚,继续她的绿卡之路,她又该如何自处?她要怎么说服自己,才能在此后漫长的人生里,不对母亲感到愧疚?
白胜莉对着那扇玻璃,喃喃自语:
“可是,假如我已经对这一切感到疲倦呢?你可以告诉我: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妄吗?你可以说: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不飞走、不漂泊、不重复你走过的路,做一个漂泊的女儿吗?”
白胜莉突然感到一阵恐惧,从背后升起层层的冷汗:徐永红不能就这样离开,不能留下她一个人,面对这人世间的种种豺狼虎豹。
她恨不得现在就打破这扇玻璃,冲进 ICU,抓住她的手,对她说:
你醒来啊,告诉我啊。
作者的话
巴斯克
作者
05-22
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了!下一章看白胜莉冲冲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