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色已经全然暗下来了，病房里忽然压抑着一股寂静到可怕的气息。
何蓓蓓的脸色因为刚才裴峙说的那一句“野男人”变得极其不好。
自从生病住院以来，她从未有过如此生气的时候。
可生气到了极点，她脸上更多的却是一片冷漠。
何蓓蓓知道，说什么样的话才更伤人。
“裴先生今天来，是想好了要跟我离婚了吗？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了，趁现在我还有精力，还能去一趟民政局把离婚证办了。”
果然，话音刚落，她便看见裴峙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铁青。
到底，他还是念着何蓓蓓病重，没有像以前一样很粗暴地对待她。
他只是赤红了眼，强忍住心里的怒意：“你就这么想离婚？要投向别的男人的怀抱吗？”
理智上，裴峙已经濒临崩溃，何蓓蓓的决绝与要死亡的信息交替着无时不刻地在折磨着他，让他夜不成眠，明明想她，却又害怕去见她。
而心理上，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导致这一系列的不幸。他一边后悔一边无法谅解自己，而又乞求能在何蓓蓓这里得到原谅，可是结果却并不是那样尽如人意。
所有的痛苦在破口而出的那一刻都变成伤人的话语，毫不留情地往人心口上插。
这世上，永远是相爱的人更懂得怎么去伤害对方才更痛苦。
可实际上，何蓓蓓再没有从前那样心寒痛苦的感觉了，取而代之的只有愤怒。
她不想最后将自己投入了这么多年的感情最后闹得太僵持，所以她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来跟他说：“其实你知道，我们的感情在你背叛我们婚姻的时候就已经名存实亡了。”
“离婚这件事我已经跟你说了三遍了，不想再说了，我真的很累，没有力气跟你纠缠跟你解释，甚至包容你这些不可理喻的坏脾气。”
一旁的赵凛站在身后，从对话中也算是听出来了两人的关系。
关于何蓓蓓和裴峙的事情，其实那天在吴远深那里他已经听说了一些。
由此，他觉得何蓓蓓在这一段感情里是很可怜的。
而此时的裴峙心里是恼怒的，却又一阵慌张。
他从来没有如此无力的感觉，他真的不知道该拿何蓓蓓怎么办才好。
“我不会离婚的！”
何蓓蓓对于这个答案其实没有意外，认识裴峙这么多年了，她很清楚他是个什么人。
她脸上有些疲惫，一步步走进病房，将签好的离婚协议书放在桌上。
“你可以不签这个，但是也希望你知道，我跟你纠缠这么多年，已经累了，就算没有这个，我依旧可以离开你远远的，甚至是死亡。”
裴峙死死攥着拳，人生中他从来没有这样窘迫过，以至于他连反驳的力气也没有。
其实，他可以冻结掉何蓓蓓的所有财产，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地让她没办法离开这座城市。
可是他这一辈子所有最卑劣的事情都对她做过了，到最后她的生命都要燃尽了，他也终于再不忍心让她受这样的苦了。
那一刹那，他有种山河崩摧的痛感席卷全身，可又只能硬着头皮直面这样的痛苦。
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红了眼眶：“好，我成全你，所有欠你的，我都还给你。”
裴峙有种彻头彻尾的挫败感，可这一切又像是一场博弈，让他输得彻彻底底，甚至输掉了他自己。
甚至，他都不能不甘，不能愤怒，只能接受。
是他从一开始就错了，如果现在发生的一切就是他做错的代价，那是他应该承担的。
从头到尾，他都没能做一个好丈夫，是他亲手将何蓓蓓推入深渊，变成现在的模样的。
他不记得自己是用怎样绝望的心情签下那份离婚协议的，只是当他回过神来，名字已经签好了。
“如你所愿。明天，我会在民政局等你。”裴峙强装着镇定，想给自己留下最后一分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