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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英茹的嫁妆单子定下,府里就开始操办柳英茹的婚事了,柳英茹一直病着,到了出嫁这日身子才好些,不过仍旧是憔悴的厉害。柳英茹的婚事算是宋婉清一手操办的,因先前的事并不光彩,府中除了西跨院挂了些红绸彩缎,旁处一切照旧。
  柳英茹穿着嫁衣坐在镜前,喜娘正在为她梳着发髻:“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柳英茹默然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落下一行泪来。
  喜娘把发髻梳好,拿了钗环为她簪上,觉察她落了泪,连忙拿帕子为她擦泪:“姑娘可万万不能哭泣,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落泪可不吉利。”
  柳英茹闻言哭的更凶了。
  宋婉清进来的时候正赶上这场面,捧着一个匣子就愣在了原地。
  她为柳英茹准备了一对翠玉珠钗并绫罗十匹,已经差人放进了她的嫁妆箱子里,唯独萧承宴差人送来的这一匣子银锭子实在贵重,宋婉清觉得还是当面交给柳英茹为好。
  “柳姑娘。”宋婉清捧着那匣子上前,“姑娘今日大喜,这是行止斋为您添的嫁妆。”
  宋婉清把那匣子放在柳英茹面前,“愿姑娘往后日子和顺美满。”
  柳英茹听闻这是萧承宴送来的,抹了把泪打开了那匣子,那小匣子里满满当当堆的银锭子。
  她愣了一下,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柳英茹哭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了眼泪,她哑着嗓子道谢:“多谢大娘子来为我送嫁。”
  宋婉清抱着那匣子来,一路坠的她胳膊发酸,她揉着发酸的胳膊,实在是不忍看柳英茹继续憔悴下去,支走了屋里伺候的,搬了个小圆凳在柳英茹身侧坐下。
  “柳姑娘这几日身子可好些了?”
  柳英茹点了点头,她前些时候不愿意喝药,后来身边的小丫鬟们怕她这样撑不住,硬逼着她把药喝了下去,“好些了,谢谢大娘子关心。”
  她半垂着眼皮,脸上泪痕尤在,宋婉清还记得她往日里是最活泼爱笑的,现在两颊凹陷,眼睛哭的跟核桃似的,“表姑娘还是要保重身体。”
  柳英茹自嘲一笑:“保重身体,我有如今都是咎由自取,只盼着快些死了,省的再过这苦难的日子。”
  宋婉清听得蹙眉,她微微前倾身子,温声劝导:“日子都是自己过的,需得向前看,好好经营。表姑娘如今嫁的人家也算清流,夫家富足,你嫁过去就是正妻原配,这就是极好的日子了。”
  “总不能跌了个跟头,就摔在这淤泥了,你若不为自己争气,难道要赵妈妈替你白白断送了一条性命?”
  柳英茹听到赵妈妈时木然的眸子忽然动了动,她转头看向宋婉清,“多谢大娘子,知道你是为我好,你的这番恩情,我记下了。”
  宋婉清看她脸上多了些人气儿,知道她把自己的话听进了心里,她笑着起身:“柳姑娘能自己想明白,就是最好的。”
  宋婉清说完了,想要叫外头的丫鬟婆子们进来,柳英茹却抓住了她的手,“大娘子来劝我一遭,我也要送大娘子一言,需知人情反复,大娘子看似通透,实则是最容易被情谊蒙蔽的,我也是到今日才看清,这候府里,从来都是没有真心的。”
  宋婉清心下一沉,蓦地抿紧了唇。
  柳英茹松开抓着宋婉清的手,拿着帕子擦干泪痕,对着镜子为自己上起妆来,她没再多说,可宋婉清已经明白了柳英茹的意思。
  宋婉清声音发涩,“多谢。”
  她从房中出来,念柳她们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了,“姑娘同表姑娘说了什么,接亲的队伍已经快要到了......”
  看见宋婉清脸色不好,念梅打断了絮叨的念柳,问宋婉清:“姑娘可是身子不适?那姑娘回去休息吧,不去送嫁也无碍的。”
  宋婉清摇头,抬步往大门处去。
  今日柳英茹出嫁,可来送嫁的只有宋婉清和沈昭,沈昭本也是不愿意来的,可想到宋婉清要来,便同她一起来了。
  喜娘领着柳英茹从院里出来,宋婉清和沈昭看着柳英茹上了花轿,沈昭忽然唏嘘起来:“祖母往日那样疼她,可她今日出嫁都不曾来见一面,从前柳英茹在候府里头整日爱笑爱闹的追着小六跑,她可曾想到自己出嫁之时会是如此冷情?”
  宋婉清叹了口气,“她性子要强,眼中不揉沙子,嫁的夫君是个花天酒地惯了的浪子,不知往后日子会怎样。”
  “像她这样自甘下贱的女子,就活该命途多舛。”林惊影裹了件兔毛的彩缎披风从门后出来,她眉眼张扬:“魏家也算是清贵人家,她这样的人能嫁去魏家做正妻原配,已经是好几辈子积的福了,若是这种女子生在我林家,便是打死一百遍也不嫌多的。”
  昨日沈肆陪了她一天,今晨林惊影听闻宋婉清来送嫁,特地来宋婉清面前炫耀:“许久不见大娘子了,昨日知远哥哥陪了我一天不曾去见大娘子,大娘子可不要怪罪知远哥哥。”
  宋婉清看她唇畔带笑,眉眼锐意,从心底生出几分艳羡来,她微笑:“看今日林姑娘气色好,想来心情不错。”
  沈昭是个爽利脾气,有什么话从不憋着,她白了林惊影一眼,“你若来送嫁就大大方方的出来,何必等人走了再阴阳怪气的,没得叫人恶心。”
  林惊影之前和沈昭打过一次交道,没从沈昭处占到便宜,今天对上沈昭林惊影是存了一雪前耻的心思的:“四姑娘说话忒难听了,谁说我是来送嫁的,柳英茹这样不知廉耻的人也配我来相送?”
  沈昭笑了:“你既然不是来送嫁的那你是来做什么的,只为了讥讽她几句?你当日不是还在小六手下拼死将人救下,如今倒是嫌弃人家了,要来落井下石?”
  林惊影仰着脖子,眼神凌厉:“我当日救她归我救她,若我知道她这人如此不堪,我是断然不会相救的......”
  沈昭冷笑:“先是从黎州救了大哥哥,又在候府救下茹妹妹,林姑娘怎么这么爱救人,你当什么永昌伯家的姑娘啊,你该当济善堂的大夫才是!”
  沈昭嘴上生刺猬,鲜少有人能从她嘴里讨到便宜,林惊影被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冲上去给沈昭两巴掌,还是身边女使碧螺拉着才没冲上前去,她深吸一口气,挤出个笑容来:“我今日来自然是来找大娘子的。”
  宋婉清不解的看向她,林惊影寻自己何事?
  宋婉清神情淡漠,林惊影盯着她没什么波澜的眸子露出一个笑来,她语气中带了些得意,又忍不住红了脸:“我来寻大娘子是想告诉大娘子,过几日知远哥哥会同我一起去看花灯会,到时候大娘子可不要寻不到知远哥哥心焦。”
  林惊影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捂着唇笑道:“哎呀,是我忘了,知远哥哥才回候府,还没和大娘子一起去看过花灯呢吧,可惜了,知远哥哥只喜欢我,也只答应同我一起去看花灯,大娘子若是想去,只能自己一人去了。”
  林惊影说完,拢了拢自己的披风,志得意满的转身进了候府。
  沈昭看她这轻狂样子恨得牙痒痒:“她在得意些什么,不就是一场花灯会,谁不能去看似的!”
  宋婉清有些心累,林惊影这样的脾气,若是以后进了候府的门,她岂不是要日日被她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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