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晴知道,自己又做噩梦了。
虚虚实实的场景,亦幻亦真。
医院病房内。
洛依依坐在病床上,眉眼清纯,姿容胜雪,“你不懂新罗文,这份企划案就算写得再好,劲哥也不会采纳的。”
病床前的慕天晴含胸驼背低着头,肩膀瑟缩,抱紧怀里的文件,尽管双眼通红,却连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
委屈,气愤,还有不甘。
这些情绪,在洛依依淡定从容的几句话攻势下,彻底被击溃。
洛依依桃眼一弯,笑得纤尘不染。
“你不是喜欢劲哥吗?当初为了抢走我的位置,你处心积虑逼婚,如今当了权太太,自然有义务为劲哥分摊工作上的烦恼。”
“所以,你该感谢我给了你一次还债的机会,我拿走你的策划案,找人翻译成新罗文给阿南达区长看,得到了他们的认可,这何尝不是对你的一种认可?正是因为这份策划案署上了我的名字,它才有机会得以实施。否则,劲哥是不会用的,你明白吗?”
慕天晴为了这份企划案,翻遍了所有史料典籍,为了解民情,不惜多次只身走访A区贫民窟,差点都回不来了。
而她呕心沥血做出的成果,却被洛依依所盗用。
权劲启动了她的方案,两年以后,因为方案不够成熟,竟然亏损了一个亿!
“劲哥,当初天晴找到我,说想出一份力,我看到她的企划案写得还不错,这才帮了她这个忙……”
“都怪我眼力不好,没看出她的这份方案里,藏着这么多漏洞,你要罚就罚我吧,别责怪天晴……”
她三言两语颠倒黑白,却还装出一副菩萨心肠,圣人模样。
“不是的,权劲,你听我解释,是洛依依抢走了我的方案……”
慕天晴脸色苍白,慌乱地澄清自己。
“那又如何?”
冷漠不带情感的一句反问,彻底粉碎了她所有希望。
权劲看着她,眼眸沉冷如冰,像深不见底的寒潭,那里面是极致的厌恶与反感!
“慕天晴,你按的什么心?你故意让依依抢走你的方案,就是为了闹出点事情,好取她而代之,对吗?”
“不,我没有……”
“没有?”权劲冷笑,“那你写方案的时候,为什么不动动你那愚蠢的猪脑?依我看,你是把多余的心思都用在如何算计别人身上了!”
“我没有……”
慕天晴只觉胸口仿佛压了一颗沉甸甸的大石头,她的脸色几乎呈现出了灰白色,像是濒死的鱼一样,张着嘴喘气,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甚至不想解释了,因为在权劲看来,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这件事,因你而起,你打算怎么负责?”
权劲是一个锱铢必较的人,他不喜欢欠别人,但也绝不会让自己吃亏。
“一个亿的亏损,必须由你们慕家来填补,而且我不单单要资金,还要人力和能源,让你爸爸慕明洲来找我谈。”
她的下巴被他残忍地捏住,剧烈的疼痛,不及她心里的痛,她忘记了呼吸,只能机械地点头,“好,知道了。”
翌日一早,慕天晴跪在了慕家大门口。
“出什么事了,闺女!”慕明洲跑出来,慌得连拖鞋都忘了换,他要扶她起来,她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爸爸,是不是不论我求你什么,你都会答应?”
“起来再说。”
“我已经起不来了……”
人一旦跪久了,就会忘记该如何站立。
后来爸爸为了给她撑腰,不计后果,填补了权劲的亏空,这个项目转危为安,并且在之后的三年内,连续增值到了十五亿!
却也是从这里开始,慕家被迫与权劲绑定。
他如附着在鲸鱼鳍背上的藤壶,靠着吸食鲸鱼的血液肆意疯涨壮大,直至鲸鱼不堪重负,被折磨致死。
黑影从99层高楼楼顶急速坠落。
“啪”得一声巨响,落地生花。
“不好了!有人跳楼了!”
“慕氏集团老总跳楼了!”
人群骚乱,慕天晴浑浑噩噩地挤进去,看见一具已经摔得变形的尸体,血浆喷洒飞射了足足十米远。
那是她的爸爸,他已经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慕天晴无声地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像是有一只狠厉的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她拼命地抽噎吸气,宛如一名哮喘病人。
直到黑褐色的血柱顺着柏油路,流到她的脚下,浸湿她的鞋袜,她才猛地跌坐在地上,发疯一般嘶吼哭嚎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
慕天晴猛然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滚落,她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曼城的夜晚,寂寥无声。
梦里,父亲血淋淋倒在地上的画面历历在目,那股阴沉冰冷的悲痛像剧毒渗入骨髓,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肆意发作。
“爸爸tຊ……”
她喃喃地叫了一声,嗓音早已干涩沙哑。
慕天晴病倒了。
连续一周不眠不休地熬夜改方案,最终因重度贫血,昏倒在了酒店客房。
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躺了三天。
“你疯了?你的那份策划案我看过了,已经足够完美了,不是说那个项目没什么油水,你怎么还如此拼命?”
慕天晴刚醒来,就被王浅堔数落了半个多小时。
看到女孩苍白着一张脸,如同纸片人一般躺在病床上,王浅堔不由叹了口气,“你身子弱,要多养养才是,姑母若是知道你为了这个项目病倒了,一定会后悔当初同意把项目交给你的。”
“表哥,我已经没事了。”慕天晴知道王浅堔是出于关心,但招标会议迫在眉睫,时间已经不多了。
上一世,洛依依盗用了她的方案。
那份方案后来出了纰漏,慕家插手才一步步将漏洞修复。
要想在短短几天内,把方案重新整理出来形成文字,需要耗费很多时间和脑细胞。
王浅堔捏了捏眉心,表示头疼,“好了,你少说话,多休息,连续这么多天高度用脑,你能保住这条命也真是奇迹。”
“我去药房给你抓药。”
说完,王浅堔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慕天晴在床上躺了三天,手脚有点僵,她躺不住,想起来走走,于是掀开被子,扶着输液杆下床。
这里是一家私立医院,VIP通道间没什么病人,设施待遇也非常好,田字形的走道间,依稀有身影闪过。
慕天晴没有注意到男人,但是男人却注意到了她。
一道沉冷如冰的视线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