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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要胡言!”周云深见来人不似普通百姓,捂着腰后撤两步,“你是何人!”
  自从他考中功名,会稽不少读书人对他客气有加,吹捧阿谀。
  乍然被人污蔑调戏女子,周云深气得脸色涨红难堪。
  “长安右武卫中侯季庭礼。”
  一张深邃坚毅的面孔从阴影中抬起,季庭礼目光如炬,盯得周云深背上陡起一阵寒意。
  听闻对方自长安而来且身负官职,周云深怒气消了不少:
  “季中侯误会,某乃去岁秀才周云深,方才不过与虞娘子说几句话。”
  季庭礼往凉亭台阶上迈了一步,下半张脸被光影雕刻得厉如冰棱:
  “那周秀才可说完了?”
  周云深看一眼季庭礼,又看看别过脸的虞念秋。
  他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忍着膝盖的疼痛,叉手道:
  “某方才失礼了,望虞娘子见谅,某告辞。”
  周云深有些狼狈地逃离凉亭,往来时的路匆匆回去。
  虞念秋惊愣地站在原地。
  发丝拂过嘴角,她嘴唇无声地张合几次,最后终于叫出一声陌生的“光祖阿兄”。
  “秋娘,是我。”季庭礼的声音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自长安到越州,他一路赶来,风尘仆仆,就是为了在上元节前能见到虞念秋。
  如今真的见到了,听着她这一声久违的“光祖阿兄”,只觉满腔话语忘了一半。
  快四年未见,昔日的小姑娘摇身长成了身姿窈窕的娘子。
  声音不再似以前甜糯,添了几分温柔端庄。
  她今夜一身浅底花枝衫裙,外罩深青色兔毛披风,衬得肤若凝脂,五官清丽,眸光流转间自有一抹娇俏风韵。
  来的路上,季庭礼想象过虞念秋长大的模样,或颦或笑,明媚动人。
  可真的见到了,只觉得所有的想象都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你怎么来会稽了?”虞念秋眼里写满了惊讶。
  她乍然想起之前收到的那封信,季庭礼在信上坚持两人婚约尚在,还提到他会来会稽。
  虞念秋以为季庭礼只是说说而已,毕竟他一直忙于军务。
  没想到他竟真的来了。
  虞念秋主动道:“光祖阿兄若是为了婚约作废一事,那——”
  “今日上元节,我为此而来。”
  季庭礼仿若未闻,绝口不提此事,他走到虞念秋面前,低头。
  月光柔和了他的嘴角,他尽力显得不那么生疏:
  “来给你送花灯。”
  季庭礼手臂前伸,将手中的灯笼递过去。
  飞鹰雄姿毕现,栩栩如生。
  比以往亲手做的任何一盏都更好看。
  季庭礼拆了重做好几次,终于做个不逊于市面花灯的样子。
  虞念秋抿唇望着灯笼。
  如以往的每一年一般,先看见了季庭礼虎口上的碎月伤疤。
  眸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
  虞念秋摇头,脚下往侧边挪了一步:
  “你的心意我领了,这花灯我不便手。”
  季庭礼唇线僵直,额间聚集黑云:
  “有何不便?秋娘,我们许久未见,莫要一见面就闹性子。”
  他将灯笼又往前递了一次,拦住了虞念秋退开的方向。
  虞念秋心中一阵烦躁。
  “阿姊!”虞子方手里拿着一串油炸丸子跑来。
  他远远见到有个人在凉亭内拦着虞念秋,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把盼儿都落在了后头。
  “你是谁?为何拦着我阿姊?”
  虞子方个子没长高,但气势倒是不短。
  凉亭内尴尬紧绷的气氛被打断,虞念秋不由舒了一口气,安抚道:
  “子方,这是季二郎,阿耶生前与季家有些交情,季二郎来看看我们。”
  盼儿这时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见到季庭礼也是吓一跳:
  “季二郎来了?”
  “原来是我阿耶故交之子,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季二郎勿怪。”
  虞子方有些羞赧,但还是摆出一副tຊ小大人的样子。
  “子方长高了许多。”季庭礼见到虞子方,表情放松。
  他暂且放下手里的花灯,两手绕过虞子方腰间,提起往上一抛。
  虞子方感到身子一轻,震惊地发现自己居然被举起来,两脚在半空中蹬:
  “你你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看看你小子重了多少哈哈哈哈。”季庭礼不但没放虞子方下来,还将虞子方在空中掂了两下,转了个圈。
  “哈哈哈哈……我想起来了哈哈哈……”虞子方本来又羞又气,可是被抛了两下后,发现还挺好玩的,忍不住咯吱咯吱地笑。
  “我想起来了,你是光祖阿兄!”虞子方双脚落地,仰头激动地看着季庭礼,“我小时候,你也带我这么玩过。”
  季庭礼捏捏虞子方的胳膊,笑道:“以前我见你哭,就把你举起来转圈,你便忘了哭。”
  虞子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头问虞念秋:
  “阿姊,那光祖阿兄认识子瑕阿兄吗?”
  问题一出口,虞念秋和季庭礼脸色都不自然。
  “自然是识得的。”背后一道声音凉若秋水。
  夜空上,玉盘高升。
  裴怀瑾踏着如水月色,步履星辰而来。眉峰浸墨,没有半分笑意。
  他穿过明灭光影,走到虞念秋和季庭礼中间,用身体挡住季庭礼的目光。
  嘴角没有温度地勾起:
  “季中侯,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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