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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从前每次受刑后一样,这段本就冗长的路程变得更加难走。
  呼吸像火烧一般,每走一步,膝盖的疼和后背的疼痛一起向他袭来,让司玖几次踉跄,差点摔倒。
  路过的宫人大臣见到他都像没见到一般匆匆经过。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宫门,也看到了他的马车。
  待马车的全貌出现在自己已逐渐模糊的视线中时,他发现除了平安外似乎还站着一个人。
  温白芷远远就看到了走出来的司玖。
  隔得远她并不能看到他的全貌。
  可等他走近的时候,她才发现他此刻的状态有多差。
  以往一丝不苟梳起的头发有些凌乱的被汗随意粘在脸上。
  脸色更是惨白如纸,嘴唇也被咬破,正在流血。
  就连垂在身侧的双手也有细微的轻颤。
  她来到这里是因为今早发现昨日带回来的碧玉糕还没来得及给司玖吃。
  又想出来玩一下,便差人把自己送到平安这里来等司玖一起下朝。
  想着他一出来就能吃到这碧玉糕。
  却不料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司玖脚刚跨出宫门,温白芷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
  “你很不好。”温白芷笃定道,神色严肃。
  司玖不敢放松,此地仍是那人的地盘,说不准会有很多眼线此刻在盯着他们。
  他不着痕迹的松开温白芷的手。
  “有劳温小姐了。”他说出的话也是如此微弱。
  他艰难的往马车挪去。
  温白芷不明所以,虽有疑问,但顾忌到这是皇宫外,还是没说话跟着司玖上了车。
  司玖先上车的,温白芷与平安交代可以出发后便随后上车。
  等温白芷到车上的时候,发现司玖已撑不住的俯身倒在软塌上,身子还在不住的颤抖。
  她这才发现司玖腰下面的衣服上还有血迹。
  她忙上前,蹲在司玖面前:“这是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司玖疼的说不出话来,失血过多也让他感到寒冷异常,牙关都在打颤。
  见司玖只是这般直直的盯着自己,温白芷便想出去找平安询问情况。
  却不料她刚起身的时候,就被司玖拉住手。
  她站着看着司玖。
  司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失礼,但此时的他如同雪夜中快冻死的小兽,他本能的依赖着温白芷的温暖。
  他还是说不出话来,温白芷轻叹一口气,复又蹲下。
  “手还是这么冷。”她扯过软塌上堆着的毯子,单手展开避开司玖腰上的伤,盖到他身上。
  不曾想,得到些许温度的司玖此刻抖的更剧烈。
  毕竟习惯寒冷的人,突然间让他感受温暖,到底要不习惯。
  温白芷看他不断抖动的身体,慌忙道:“怎么抖的更厉害了,还是很冷吗?”
  司玖害怕她担心,从牙关挤出一句话:“好多了,多谢。”
  温白芷轻敲了一下他的头:“你这人嘴硬的毛病啥时候能改,都抖成这样了,还说自己好多了,当我没长眼睛吗。”
  离督公府还有一段距离,温白芷大脑飞速运转着。
  她撩开帘子朝外面的平安吩咐道:“你派个脚程快的人,赶紧先回府将容大夫请来,再让府里多烧点热水,准备好各种金疮药,督公一回府就要用到。”
  平安忙应下,不敢耽误,立刻就去前面找人了。
  放下帘子,温白芷看着司玖,明明非常虚弱了,还是固执的望着自己。
  虽没有明说,但她就是读懂了他眼神里的害怕。
  他在怕自己离开。
  数不清叹了多少气,温白芷起身在软塌边坐下,和之前一般,小心的将司玖上半身移到自己腿上来。
  又伸手将毯子理好,这才腾出手来,摸了摸司玖的头发。
  司玖一只手仍被温白芷握着,他伏在温白芷腿上,另一只手在她背后。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司玖用另一只手握住了温白芷的衣摆。
  温白芷说不出自己此刻为何会去摸司玖的头发,但她就是觉得司玖快要碎掉了,她只是在拯救一件易碎品而已。
  她一下下的摸着司玖凌乱的头发,将碎发捋到他耳后。
  又用袖子去擦他脸上的冷汗。
  司玖微弱道:“别弄脏了你的衣服,”他顿了顿,“我袖口里有帕子。”
  温白芷顺着他的意思,从他袖口掏出帕子,却发现这帕子还是当初自己给他用的那块。
  没想到他竟还保留的好好的。
  温白芷抿嘴一笑,用这帕子给他仔细的擦着脸。
  司玖知道这帕子她一定一眼就能认出,便闭了眼,试图躲过她的眼神。
  待这一切都做好后,温白芷又将帕子塞回他的袖子里。
  司玖头颅微微蹭了下,温白芷道:“这帕子过去虽然是我的,但现在已经属于你了,我用完自然是要物归原主的。”
  温白芷觉得他的反应都十分可爱,不由的继续说道:“不过还好我这帕子上面没绣什么女孩子用的花样,不然给别人看到堂堂督公,竟然用这么女孩子气的东西,怕不是要笑话你了。”
  司玖心头一痛,滞声道:“我本就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没人会觉得我用这样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说完这话,司玖正陷入自厌的时候,便觉得有人用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他睫毛轻颤,眼睛从刚刚开始就没有睁开。
  温白芷柔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我们管不住别人的嘴,那我们就不去听不去理会就好了。不管你是什么人,你都是司玖,只要你是司玖就够了啊,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你啊。”
  就好像她自己一样,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她内里都是曾经那个闻白。
  这样的话,三年来从没有人对司玖说过。
  他被齐晏桉作为一把刀在朝堂肆意清除异党,做了无数丧尽天良的坏事,每每到街上都会被百姓指着鼻子在背后骂。
  阉人,奸宦。
  更难听的话他都听过。
  这样的话他听了三年。
  夜里都会在梦里听到后惊醒。
  可现在她却坚定的捂住自己的耳朵,告诉自己不要去理会那些人的话。
  他从来都是个爱哭鬼。
  他又在温白芷身边不争气的落下泪来。
  温白芷知道他在哭,轻柔的在他头上不住的抚摸着。
  “司玖一直都是最棒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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