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煜几乎是以狼狈的姿态离开那个房间的。
其实军中根本没有事,他独自一人骑着马在街上晃。
路过旧街时,他想起曾在这里为沈梦怜排队买过糖葫芦;
经过镜湖时,他想起曾带着沈梦怜泛舟嬉戏;
穿过南长街时,他想起曾牵着沈梦怜的手,一起将永结同心的孔明灯放飞于空。
沈梦怜,沈梦怜……
跟柳如欢胡闹了这么多日,身体越沉沦于欲望,脑子就越清醒。
当多年来被刻意深藏的,名为爱的种子再也无法压制的,呼啸着从心脏深处破土而出时,闻煜终于悲哀地发现,原来这么多年,他真正爱的,还是沈梦怜。
“尸体葬在哪里?”
闻煜匆匆赶回将军府,哑着嗓子问柳如欢。
她有些不甘心地咬住嘴唇,“在京郊的别庄,她毕竟不是将军府的人,我不敢擅自做主埋进闻家的陵墓,就在别庄寻——”
话没说完,闻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阴魂不散的贱人!”
柳如欢一巴掌拍到桌子上。
桃儿有些担心,“夫人,将军要是发现了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倒是不信了,都烧得面目全非成黑炭了,他还能分得出谁是谁?”
说到这,其实柳如欢也有些心虚。
当初火快被扑灭时,她曾让人偷偷潜入瑞雪楼查看,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尸体!
沈梦怜跑了!消失了!
柳如欢差点吓晕过去,后来实在没办法,弄死了一个新进府的丫头扔进了火场,用她的尸体代替了沈梦怜。
为了彻底掩人耳目,下葬后,她又令人悄悄将尸体拖出来重新烧了一遍,如今别说是闻煜,那丫头的亲娘来了都未必能认得出来!
她其实是多虑了。
因为闻煜根本不敢,也不能把沈梦怜的尸体再挖出来仔细辨认。
他只是颓废地跪在墓前,一遍遍喊着沈梦怜的名字。
“梦怜,过往种种,其实早在得知你怀孕时,就该两清的,是我糊涂,是我偏执,才最终将你害到如此地步。”
“其实,其实当年,我没有将你父母锉骨扬灰,但我当时真的太恨了,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才会做出鞭尸那样的举动,可是,可是后来我醒了,就把他们又好好的葬了回去。”
“梦怜,梦怜,我将真相都告诉了你,你可不可以回到我身边……”
闻煜捂着脸痛哭流涕。
不知过了多久,他倏然躬身吐出一大口血。
直到天黑透了,闻煜才艰难爬起来,拖着麻木的腿一瘸一拐地往将军府走去。
经过柳如欢的院子时,他停住了脚步。
终究当年对自己有过一饭之恩的人,即使如今发现自己爱的不是她,到底是娶进了门的,尤其,她还有一双与沈梦怜极为相似的眸子。
闻煜决定去看看柳如欢,毕竟这几日也将她折磨得不轻。
可刚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柳如欢愤愤地骂声。
“沈梦怜这个贱人!死了都不消停!”
“是啊夫人,将军也真是的,放着您这样如花似玉的妻子在家不配,去个死人坟前哭,图什么呀?”
“图什么,呵,还不是那个贱人会狐媚子手段!”
柳如欢说完,又得意地笑了起来,“不过没关系,那贱人现在消失了,就算没有死,就那张丑陋至极的脸,就那具残破的身子,不出三个月,也迟早会死在外头。”
“夫人说得对!”
桃儿也笑了起来,“说来,那贱蹄子可能脑子真有些问题,原本您还让我想法子下毒弄掉她的孩子,没想到,她自己先动了手,想想都觉得吓人。”
“谁说不是呢?还好将军爱我信任我,不然的话,要是知道是我拿簪子刺了沈梦怜,又放火烧了瑞雪楼,怕是得受些责罚了。”
“夫人您说哪的——啊!”
桃儿刚想宽慰几句,却被猛然被踹开的大门吓得当场尖叫出声。
“梦怜,是你杀的?”
闻煜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声音冷得像寒冰,表情更像是来自地狱的厉鬼。
“……煜郎。”
柳如欢喃喃唤着,腿软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