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周府一家二百余口,悉数被捆于府宅中。府邸财物早被闯入的贺州兵抄得一干二净,周道山妻儿老小,被拢在最大的庭院中,聚在一堆,如同取暖的幼兽。谢绮来时,身边士卒举起火把,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伸手点向衣着最华丽的女子,“将她带出来。”士卒走过去,将人拖出来,女子一声未吭,牙关紧咬,倒是人群中一名少年霍然起身。“休要伤她!”话音刚落,又被士卒一脚踹倒。谢绮置若罔闻,看向
入夜 ,周府一家二百余口,悉数被捆于府宅中。
府邸财物早被闯入的贺州兵抄得一干二净,周道山妻儿老小,被拢在最大的庭院中,聚在一堆,如同取暖的幼兽。
谢绮来时,身边士卒举起火把,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伸手点向衣着最华丽的女子,“将她带出来。”
士卒走过去,将人拖出来,女子一声未吭,牙关紧咬,倒是人群中一名少年霍然起身。
“休要伤她!”
话音刚落,又被士卒一脚踹倒。
谢绮置若罔闻,看向跪坐在地的女子,“你是谢家主母吧 。”
女子垂目,身板立得笔直。
“周家活不过今日。”谢绮声音很轻,“可曾为周节度使留过后人?”
都是惯用手段,并不算少见,城破之时,领将提前派告知家中亲眷,若来得及,便携好细软逃命,若来不及,便将最重疼爱的孩子藏起来,看看能否躲过一劫。
高官府宅时常暗藏密道,周道山怕是也不例外。
可谢绮打量那主母面色,并没有被戳破秘密的紧张。
周家主母连惧意都没有,下巴微微抬起,抵死不从的模样,“要杀便杀,我周家怎会被你这窃贼恐吓。”
败局已定还有几分傲骨,不知这女子为了周道山这种人在坚持什么。
谢绮淡淡道:谁说我在恐吓你?”
说罢 ,谢绮一抬手 ,身后一士兵走上前,抓住她的发髻,躲进人群中,之前扬声大喝的小孩,猛然跳起,呼唤着“母亲”,想要撞开士兵。
“抓上来!”
谢绮盯着小孩,对方约莫十一二岁,身量尚未长开,细瘦纤弱,却不似跪在地上人群泣不成声,眼底没有悲凉,满是怒火。
士兵将人抓她面前,生生摁跪自己面前,那少年挣扎一番,终究拧不过,双膝砸在土地上。
谢绮摩挲着刀柄,打消了杀他的打算。
“你同我去一个地方。”
谢绮带着小孩离开庭院,一路穿过回廊曲径 ,来到荒废的东苑,她让士兵寻了一把铁锹,给小孩松绑。
人一松开,小孩不顾一切地冲向谢绮,手下部将本想阻拦,却被谢绮制止,谢绮手中握着锹,一次又一次将人摁在地上。
孩子满目怒火被泪水打湿 ,脸上满是不屈与倔强,哪怕近日被千刀万剐,也要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他越愤怒,对面的人却越平静,眼波清冷平淡,如同夜里含着月光的莲池。
谢绮说:“你只是知道冲,连我的衣袍都沾不到,周道山心狠手辣,却生出你这么蠢笨的儿子。”
“你住口!”
孩子暴喝着从地上爬tຊ起,冲向谢绮,却再次被谢绮绊倒。
谢绮告诉他:“你做一件事,我保证不杀你家人。”
地上的身影明显一僵,懵然抬起头来。
谢绮站在他身前,用铁锹指了一个方向。
“你去挖那片地,若能挖到我满意,我会放了你和你的家人。”
谢绮将铁锹递给他,孩子犹豫半晌 ,终究接过铁锹,抹去脸上残泪 ,走向东苑的泥土间。
事关家人生死,少年挖得很拼命,掌间磨得尽是水泡,也不肯停下。
天色蒙蒙亮,少年体力不支,瘫坐在泥土间。
地上,八具尸骨终见天日,谢绮带人走到他面前。
少年脸上的汗珠早已代替了眼泪,筋疲力尽地掀起眼皮问:“你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