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起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在和小林子对视的时候投过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多亏小林子及时提醒，让殿下想起了这茬。明确了地点之后，直接去找人，可比搜城的动静要小得多啊。大盛重文轻武，文臣一直瞧不起他们这些武将。他身为东宫的属官，接任了城防营统领之后，已经被文臣们针对得抬不起头了。即便搜城是事出有因，半夜出动城防营，也会被御史言官的唾沫淹死。说不定连太子殿下的地位，都要被他所牵连。
东宫，明德堂。
即便是三更时节，明德堂内仍然灯火通明。
时不时还传出来阵阵咆哮声：
“废物！连个弱女子都能跟丢，孤养着你们有何用！”
“殿下，苏尚宫武功高强，咱们的暗卫都不是她的对手啊。”
“天亮之前，要是还找不到她的踪迹，孤就把你们都扔到南诏去喂毒虫。”
随后就是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以及寒鸦的告罪声。
小林子站在门外听了一阵子，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原本干净整洁的青砖地面，遍布着瓷器碎片，简直都无从下脚。
而侍卫统领寒鸦，则跪在一旁，垂头丧气的承受着太子殿下的怒火。
小林子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的来到君承渊面前。
“启禀殿下，奴刚从挽月阁过来，云雪和云霜都说，苏尚宫并未回来。”
“好啊，好的很！”
君承渊怒极反笑。
“她还没走呢，孤还没允许她离开东宫呢，她就想着在外面过夜了？”
小林子匍匐在地，大气都不敢喘。
心里却祈求着苏玉绾早日回宫，要不然太子殿下的脾气可就收不住了啊。
君承渊猩红着眼，用力的捶了捶桌案。
“寒鸦，点兵五千，去给孤搜城，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回来！”
“殿下三思啊，突然点兵搜城，要是惊动了圣上，那可如何是好啊！”
这里可是盛京，大盛的京都啊！
贸然动兵，岂不是会被扣上谋反的帽子？
君承渊冷笑一声，斜眼睥睨着寒鸦。
“无妨，你就说有沧州流寇窜入盛京，为保盛京安防搜城捕贼，父皇知道了也不会怪罪，就算父皇那边怪罪了下来，也有孤担着。”
“这……”
寒鸦感觉自己像是在被架在火上烤一样左右为难。
要是不听命的话，自己和兄弟们就会被扔到南诏去吃苦。
要是听太子的话，以调查流寇为由搜城，圣上那边仔细追究起来，那也落不着好啊。
“怎么，寒大统领，孤使唤不动你了吗？”
见寒鸦迟疑，君承渊大呵一声。
“不敢！”
寒鸦汗流浃背，连忙叩头请罪，表露着对太子殿下的忠心。
“卑职先是东宫的侍卫统领，再是盛京的城防营统领。”
“那你还等着做什么？”
“卑职这就去点兵搜城。”
眼瞧着寒鸦就要退出明德堂，小林子连忙说道：
“殿下，或许可以再等等，不必大费周折的搜城，云霜说苏尚宫拿了几味稀罕的药材出门的，并且说了明日就回来，奴觉得苏尚宫是去探望老夫人了。”
“嗯？”
君承渊转念一想，觉得小林子的推测也很有可能。
苏玉绾不会轻易离开东宫，每次出门都是去看望她的祖母。
这次匆忙离开东宫，又带着药材，多半是苏家的老夫人身体不适吧？
他转动着苏玉绾亲手穿的紫檀手串，躁动的情绪平复了不少。
“孤记得，她的祖母安置在城南乌衣巷，寒鸦你带人走一趟，把她叫回来。”
“卑职领命。”
寒鸦起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在和小林子对视的时候投过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多亏小林子及时提醒，让殿下想起了这茬。
明确了地点之后，直接去找人，可比搜城的动静要小得多啊。
大盛重文轻武，文臣一直瞧不起他们这些武将。
他身为东宫的属官，接任了城防营统领之后，已经被文臣们针对得抬不起头了。
即便搜城是事出有因，半夜出动城防营，也会被御史言官的唾沫淹死。
说不定连太子殿下的地位，都要被他所牵连。
哎，太子殿下糊涂啊。
“等等。”
寒鸦刚把脚踏出明德堂，君承渊忽然叫住了他。
“夜深了，说不定她早就睡了，你等明早再去叫她回来吧。”
君承渊忽然想到，他在离开盛京前往沧州赈灾之前，苏玉绾就在搜寻名贵的药材了。
甚至于还有几味药材，要从国库里调度。
他记得苏玉绾曾经求过他几次来着，可他那时候为了筹措赈灾的粮草和银两，没当回事。
只是敷衍了几句，让苏玉绾自己想办法。
或许这次，苏家那位老太太确实病的很严重。
要不然苏玉绾也不会留在东宫外面过夜。
君承渊越想越气。
那个没心肝的女人，竟然也不知道和他打声招呼，还擅自甩掉了跟踪监视她的暗卫。
君承渊用力的握了握手里的紫檀珠串，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罢了。
还是等明日再把她叫回来吧。
“是，卑职告退。”
寒鸦恭恭敬敬的离开明德堂，浑身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得，全身都汗湿了。
他抬起头看了眼夜空中被乌云遮挡的月亮，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从沧州回来以后，殿下的脾气越发阴晴不定了。
真希望苏尚宫能早点回来，她总有办法能安抚住殿下。
……
苏玉绾在冰心堂留宿的这晚，也睡得不踏实。
她总是在做噩梦。
梦见三年前仰天大笑，在刑场上痛骂昏君的祖父。
那时候，祖父得知北蛮绕过了苍云的防守，想要从培谷关攻入盛京，于是从不顾众人劝阻非要进京护驾，却被荒唐的宁熙帝以苍云军擅自进京，意图谋反的名义扣押在天牢里。
宁熙帝让祖父进入炼丹炉里，自证清白。
说什么忠心耿耿的臣子自有神仙庇佑，是不会被炼成灰烬的。
祖父坦然付死前，拉着她的手一连说了好几遍。
“报应呐，这是报应。都怪我不听祖训，所以遭遇祸事，绾绾你不要重蹈覆辙。”
苍云苏家，世代忠烈。
祖父和祖母，为了护卫大盛边疆。
几十年间，更是亲手送走了三个儿子五个孙子。
就连苏玉绾这个苏家唯一的女儿家，也不得不勤学武艺领兵杀敌。
到头来，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
祖父的鲜血染红了梦境。
她还在鲜血中，看见了被白绫赐死的贵妃姑姑。
姑姑步步踉跄，声声泣血的朝她叮嘱：
“绾绾，皇家人最是薄情，你要为自己活着，不能像你姑姑这样为情所困。”
姑姑的身影在鲜血中破碎，祖母的病榻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让北境蛮子闻风丧胆的穆秋瑾老将军，此刻形容枯槁的躺在病床上。
弥留之际，还在记挂着苏玉绾这个孙女。
“绾绾，你可以效忠太子但不要爱上太子，太子是个明君但并非良人，面对皇室中人，你要做他们的臣子，而不是他们的妻妾，你姑姑当年爱得太苦了。”
“绾绾，你送我回苍云去，把我埋在雪松之下，不要去为苏家报仇。”
“好好活着，你是苏家最后的血脉，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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