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后,许海意回了梁城考取编制,在小县城当了一名税局员工,单位离家不过五分钟的脚程,生活得十分安稳。许海意无奈叹气,顿了下才缓缓道来,话语间尽数不安:“你也知道,单位就在我家后面,那天丧尸爆发,窗口的一个老太太突然发作,伸着手探进窗口就要抓我,还好窗口小,我及时躲在了桌子下面,这才没什么事。”“大厅对面窗口的两个同事也变异了,咬死了旁边的人,保安眼疾手快地把门关死,那里的人都…后来大家也都知道了丧尸病毒的事,几个保安把那捆起来的老太太打死了。”
秋风萧瑟,呼啸的寒风像头咆哮的野兽,席卷得阳光都添了冷色。
屋外风声哀鸣,几乎要淹没了丧尸的嘶吼,又仿佛与之融为了一体。
屋内热气蒸腾,欢盈充实,倒有些难得的温馨。
水声一停,高歌温柔地开口:“轩轩,衣服在门把手上搭着,阿姨的衣服有点大,你先凑合着穿。”
小男孩名叫成轩,跟着高歌进了家门便怯生生地说想洗澡,怕一身的血污弄脏了高歌的房间。
这小孩从前见着也是活泼得很,如今竟是这样小心可怜的模样。
高歌给煮了碗米粥,看他含着泪小口小口地喝完,才放他去洗澡。
成轩应答一声便换好衣服,宽大的长袖长裤更显得人身子单薄。
卫生间里泛着水汽,他的发丝还残留着湿意,但他也没管,只低着头细致地搓洗着自己脏污的衣裳。
客厅里,球球对着饭盆大快朵颐后,便恢复了精气神,追着志科上蹿下跳地满屋乱跑。
志科陪着玩了会,实在扛不住球球的热情,便回到卧室趴在高歌脚下躲清静。
此时的高歌正坐在缝纫机前,一边剪着自己的卫衣一边通电话,
“你这几天电话一直打不通,我都急坏了。”高歌手下动作缓慢,眉宇间满是担忧。
对面的女声疲惫:“丧尸爆发那天,我被困在单位了,后来逃回了家但发现手机忘带了,这才拿回来。”
“什么?”高歌紧张得手一顿,剪刀放回了桌上,“你怎么逃的?路上没遇到丧尸吗?太危险了,还回去拿手机干什么!”
正和高歌通电话的,是远在梁城,高歌的多年挚友许海意。两人从十五岁认识,到如今已有八年之久。
大学毕业后,许海意回了梁城考取编制,在小县城当了一名税局员工,单位离家不过五分钟的脚程,生活得十分安稳。
许海意无奈叹气,顿了下才缓缓道来,话语间尽数不安:“你也知道,单位就在我家后面,那天丧尸爆发,窗口的一个老太太突然发作,伸着手探进窗口就要抓我,还好窗口小,我及时躲在了桌子下面,这才没什么事。”
“大厅对面窗口的两个同事也变异了,咬死了旁边的人,保安眼疾手快地把门关死,那里的人都…后来大家也都知道了丧尸病毒的事,几个保安把那捆起来的老太太打死了。”
许海意似是回忆起什么,又补充了句:“活活砸死的,肉都碎成一块一块的。”
高歌不知该说什么。
这个世界已经变成武力对抗的暴力生存状态了,她沉默着,继续倾听。
“我给家里人打电话,没人接,所以想回家看看,更何况在单位总归也是不安全,”许海意的声音颤抖,她哽咽着叫高歌的名字,“高歌,他们都不在家,我找不到他们。”
缝纫机哒哒作响,长针有规律地刺向衣服,让人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在尽力缝合完好,还是在扎着密密麻麻的针孔,或许衣服会缝好,但这样刺痛的针线也藏在了衣服的缝隙。
高歌敛了眉眼,心疼道:“你保护好自己,他们……肯定会回家的。”
他们如果还活着,肯定会回家的。
许海意似有若无地笑了声:“我没事,我把那个老太太的血和碎肉抹了一身,然后大摇大摆地回了家,没有一个丧尸看我。”
这时成轩走了过来,听见这话猛地一怔,又静静地坐在了一旁。
“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高歌了解她,她一定不会独自待在家。
果然,许海意语气坚定:“我要去学校找我妹妹。”
高歌没有劝阻,她知道,换作是她,也会义无反顾地去寻找。
只是…高歌望了眼外面的灰蒙蒙的天,急声说道:“你千万小心,最近常下雨,身上的丧尸味道被冲掉的话就糟了!一切小心!”
许海意面上是一贯的沉稳,内心却百感交集:“你放心,那你有什么计划?叔叔阿姨还好吗?”
听到问话,高歌难得的露出伤怀之色,她语带苦涩:“打过几次电话,他们在村里老家暂时很安全,我哥也在家,他们…”想起打电话时家人的不耐,高歌沉声,“他们挺好的。”
“那你要回…”
声音戛然而止。
丧尸爆发的第六天,网络彻底中断,水电停止供应。
相隔两地的亲友,各自战战兢兢地生存,又彼此担忧对方的安全。
……
高歌一手压着裁剪的黑色牛仔裤,一手扶着布料慢慢下划车缝,手上动作不停,思绪却早已飘远。
和许海意的这通电话让高歌开始忧心,断水断电的速度比她想象中来得更快,那接下来,她们又该怎么办呢?
“阿姨?”成轩轻声唤道。
“啊…”高歌回过神来,发现成轩已经换好tຊ了她刚才改好的卫衣,正眼睛亮晶晶地站在高歌面前,衣服大小刚刚好,针脚也细密无误。
高歌由衷一笑:“正合适,快坐下吧。”
犹豫了一下,高歌还是问出口:“轩轩,你之前一直在楼道吗?为什么要拔…”
顿住声,高歌没说丧尸也没说死人:“为什么要拔那个人身上的刀?”
成轩却并不避讳,只是神情显而易见的悲伤:“我在我家对面的小杂物间待了几天,到今天实在是太饿了,球球也一直在睡觉,我就出来想给它找点吃的。”
“出来看到这边有好多血,还有被吃掉的人,我就过来了,”成轩低着头,看不出神色,“您门口躺着两个丧尸,我就知道肯定是您杀死的,我也想有武器可以保护自己,就想把水果刀拔下来。”
成轩又补充:“我怕在您门口,您把我当丧尸当坏人,就把球球放杂物间,拖着丧尸到了我那边。”
“那刀,我拔了好久,”成轩眼睛蒙了水雾,“我还以为自己和球球也要死了。”
高歌拍拍成轩的肩,安抚着:“没事了,别怕,阿姨在。”
事实上,从丧尸爆发的那一天,高歌的心里就只有四个字——独善其身。
她自觉没有多大的能力,能在末世中保全自己和志科就已经很艰难了,她并不愿意慷慨地做“好人”。
但当无辜的人站在她的面前时,她才发现,自己做不到铁石心肠。
世界已经不太好了,人如何能对同类冷眼旁观呢?
“你的家人呢?”看到成轩独自一人时,高歌已经有了预感,只是她还需要确认一下。
成轩抿唇,陷入了回忆。
“那天早晨,妈妈正在厨房做饭,奶奶坐在餐桌边吃药,爸爸和我在卫生间洗漱,突然听到妈妈大叫起来,我和爸爸都以为是妈妈做菜的时候不小心受伤了,结果跑出去看到的是奶奶大张着嘴巴扑在妈妈身上。”
“奶奶有阿尔兹海默症,平时记性不太好,有时候发病了确实会发脾气,但从来没这样过,爸爸赶紧上去拉架,奶奶一转头就咬在了爸爸的胳膊上。”
听着成轩平静的讲述,高歌脑中浮现出他们的面貌,总是笑眼盈盈的女人,一团和气的男人和大多数时候慈祥的老人。
任谁都想不出他们如此狰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