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错了。他记住的只有“从前的阿狸”这一个笼统不清的概念,一厢情愿地为其堆砌美好的词汇。而“从前的阿狸”具体是如何的阿狸,他却从未去想过。现下回忆涌现,顾长宁才发现自己都遗忘了些什么。初见的阿狸浑身湿漉漉,衣衫不整,狼狈不堪,脆弱得令人心疼。可不过修养两日,她便完全恢复了状态,显现出初化形狐妖的活泼好动,在山林间放肆玩耍。他分明花费了好些时日才将阿狸养成及笄少女该有的模样,怎能……如此轻易地就忘了。
一连数月,顾长宁都在忙碌的旅途中度过。
无论城镇乡村,芸芸众生的苦恼都比他一直认为的还要多一些。
大到邪祟作恶,小到游魂捣乱,甚至不过是庸人自扰……
或许他也是在庸人自扰。
回到客栈中的落脚点,顾长宁又不得不伸手舒展眉间。
为百姓解惑时的他感到很充实,自然而然地就会忘记自我,一心投入到他人的问题之中。
可一旦事件解决了,回归属于自己的现实,那种空落又再度回归。
在天师府时的烦闷躁郁模糊不清,无从宣泄,甚至找不到一个来由。
只能尽数归结于对阿狸堕落至此的失望与不甘心,妄图找出阿狸良善的证据,以证明自己的认知没有错。
初离开天师府时,顾长宁便是这般安慰自己的。
然这一路走过,烦闷感消退,那失落的原因却越发清晰,具象,在心中悄然化作一个人影。
他逐渐……看见阿狸了。
初次“见到”阿狸,是在熙攘的人群中,一个豆蔻年华的姑娘突然转过头,开朗明媚的笑容和记忆中的小狐妖重叠。
曾经的她也常这般笑着……
顾长宁试图阻止自己想下去。
可那虚无的幻影越来越多,在他的世界中无孔不入。
在山中寻妖时见到一条橘红的狐狸跑过,他下意识追去,却见到阿狸站在眼前,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己,嘴唇一张一合,像在说些什么,却听不见。
坐在喧闹的茶馆中,却能听见她激动的邀功声,猛然抬头寻去,却寻不到任何踪迹。
只是突然想起那邀功的话语,代表着她又学会一个新词。
顾长宁觉得自己要疯魔了。
所见所为,所知所感,皆是阿狸。
他开始不敢再睡觉,因为阿狸总算侵入了他的梦境。
偶尔是模糊不堪的昔日回忆。
更多是被顾长宁刻意回避的,火刑当日的场景。
围着烧火架的村民和天师府弟子们不知为何糊成了一排灰蓝的背景,衬托着画面中央的火红。
阿狸从烈火中朝他尽力伸出手,神态哀婉,泫然若泣,吟着微弱的哭腔说,“救救我……”
而当他忍受不住心中悲痛,想将她从死亡拉出时,伸出的手却探了个空。
再抬头,阿狸已是疏远冷漠的模样,静静站在火焰中央,任由自己被燃烧殆尽。
那凄凉的模样每每都会将顾长宁惊醒,深喘着气,不得不施清心咒才能稳住心神。
渐渐地,因时过境迁而沉落的时光终于被托起,从名为回忆的深海中浮现。
此后不断侵蚀着顾长宁的心。
他曾以为自己清晰地记着阿狸曾经的一切,所以才会因为如今判若两人的她而痛心。
但他错了。
他记住的只有“从前的阿狸”这一个笼统不清的概念,一厢情愿地为其堆砌美好的词汇。
而“从前的阿狸”具体是如何的阿狸,他却从未去想过。
现下回忆涌现,顾长宁才发现自己都遗忘了些什么。
初见的阿狸浑身湿漉漉,衣衫不整,狼狈不堪,脆弱得令人心疼。
可不过修养两日,她便完全恢复了状态,显现出初化形狐妖的活泼好动,在山林间放肆玩耍。
他分明花费了好些时日才将阿狸养成及笄少女该有的模样,怎能……如此轻易地就忘了。
舒展眉间的双指逐渐握成拳,缓慢又用力地捶打着,顾长宁却仍然感受不到任何放松。
屋内待得压抑,屋外皆是幻象。
进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