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整日下来,长公主这个寿星连面都没露一下,宴席上萧勖被人嘲笑作弄时,长公主也没有过问一声。直到徐二姑娘替自己解围的消息传到延龄殿,长公主身边的刘尚宫才跑到宴席上当众传话。说,勖公子和徐二姑娘之间清清白白,让大家不要误会。还说,长公主殿下赏赐徐二姑娘玉镯子是因为安国公曾有恩于长公主殿下,又看在徐二姑娘身世可怜的份上才赏的,并无其他原因。此话如同当头浇了萧勖一盆冷水,与此同时换来的是周遭无尽的嘲笑。
他若真有此意,直接去求徐南音,徐南音保准会给他安排一个“好归宿”。
他来求自己发卖了他,她难道还能将他随意发卖?肯定是“发卖”个好人家?
北笙看着他,微微一笑:“不要这样说,发卖出去的又能得个什么好?同我说话不要拐弯抹角,想去哪儿直接说,我能帮的一定帮,帮不到的你也别怨我。”
大姑娘和二姑娘几番交锋,广信看得明白,二姑娘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她心中的丘壑山峦不是一眼能看穿的,而自己想什么,只怕从他进二姑娘的屋子起,二姑娘就已经看得明明白白。
是以不装了,直起身子朝北笙拱手:“昔日小人也得小侯爷颇为照顾,还请二姑娘在小侯爷跟前说说好话,求小侯爷收留了小人。”
北笙拨弄着腕上的玉钏仔细想了想,说:“将你推荐给小侯爷也未尝不可,只是如此我姐姐怕是会抱怨上小侯爷,不管到哪都是给人当奴做仆,大家族里规矩又多,与其如此,你倒不如换个更自由的地方。”
广信眼中一亮,“小人恳求二姑娘赐教。”
北笙说:“聚仙楼如何?”
广信周身一冷,聚仙楼除了是个酒楼,也是烟花之地,二姑娘怎会让他去那种地方去?
他好歹是大家族出去的仆人,到哪儿伺候不成,难道在二姑娘眼中自己就只配在那种地方去吗?
广信望着北笙,一时没回答。
北笙继续说:“这其实是金蝉脱壳之计,你去京中任何一家豪第伺候,以姐姐的脾气只怕都会打上门。是以不如暂时去聚仙楼躲上一阵子,姐姐知道了也不过多说两句风凉话,我也有机会替你另做安排。”
其中的利弊广信怎会不知道,他此举也是给二姑娘找为难,大姑娘的急脾气没事都会生出事来,就算他真的去了侯府,让大姑娘嫉恨上小侯爷,到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倒不如就听了二姑娘的,先去聚仙楼。
广信俯身又磕了一个头,“小人多谢二姑娘替小人周全。”
广信是一把双面刃,北笙不是不愿费功夫给他做安排,留给赵疏也是一条好谋划,之前自己做的那些功夫,徐南音已经有些讨厌赵疏了。
只是光让徐南音讨厌赵疏用处不大,关键人物是乐平王,而乐平王是聚仙楼的常客,北笙需要有人替自己盯着乐平王,广信便有了更大的用处。
她若能安然的离开京城,这些谋划只当自己白做,若是情况有变,现在的布局说不定往后能帮到自己。
长公主府,延龄殿。
夜色深沉,萧勖跪在殿外冰寒刺骨的石台上,傅母高娘子陪侍立在一旁。
婢女进去传话已经有一刻了,还没有任何回应,萧勖就挺着腰背跪着。
檐下的红灯笼照得他通身赤红,随着时间流逝,他的眼中渐渐无光,满目失落,高娘子看着好不心疼。
“夜深了,公子今日饮了酒不宜见公主,有什么话明早再来吧。”
高娘子去扶他,萧勖却推开了高娘子,“我自己的母亲,有何不能见的?我倒要看看,我今日若冻死在这廊上,延龄殿的大门是否会为我开一下?”
高娘子苦口婆心地说:“公子醉了,说这些气话做什么?今日公主寿诞,拜访公主的人也多,公主想必已经歇了,公子就回吧。”
萧勖苦笑,两道泪痕晶莹地挂在脸上,“傅母不提醒我,我差点以为今日是我的生辰呢,原来是母亲的生辰,既然今日是母亲生辰,母亲为何不要我这个做儿子的昏定问安?”
高娘子默默垂泪,什么也没说。
今日一整日下来,长公主这个寿星连面都没露一下,宴席上萧勖被人嘲笑作弄时,长公主也没有过问一声。
直到徐二姑娘替自己解围的消息传到延龄殿,长公主身边的刘尚宫才跑到宴席上当众传话。
说,勖公子和徐二姑娘之间清清白白,让大家不要误会。
还说,长公主殿下赏赐徐二姑娘玉镯子是因为安国公曾有恩于长公主殿下,又看在徐二姑娘身世可怜的份上才赏的,并无其他原因。
此话如同当头浇了萧勖一盆冷水,与此同时换来的是周遭无尽的嘲笑。
他自年前就开始为母亲准备这场生辰宴,除了为了讨长公主的欢心也想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让旁人高看自己一眼。
可现在看来,他得到了什么?除了成了跳梁小丑什么也没有!
萧勖朝殿门拱手磕头:“儿子想不明白,为何儿子什么不做也是错,苦心孤诣做了还是错,还错得更加离谱!还请母亲解惑!”
吱呀一声,延龄殿的大门终于开了,刘尚宫侧身从里出来,站到萧勖的面前。
刘尚宫明明身上还带着烘烘热气,说话的语气却同廊上的石柱子一般冰冷,“今日鼓乐喧闹了一整天,公子的心意殿下已经收到了,殿下已经歇了,公子请回,莫要打扰了殿下。”
她说完朝廊两面守夜的侍卫招手,“快送公子回房!”
两名侍卫过来一人架起一边的胳膊,向拖罪犯似的将萧勖从地上架起,萧勖被倒拖着下了台阶,高娘子急忙追上,“你们轻些!”
萧勖悲怆地大喊:“儿子给母亲昏定问安了!今日母亲生辰,儿子祝母亲福体康泰,福寿绵绵……”
侍卫拖着萧勖拐过了长廊,才将他丢在地上。
高娘子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下来围在萧勖的背上,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公子听话,去睡觉了!”
萧勖推开高娘子,步伐踉跄了一下。
长公主府到处都张灯挂彩,哪一处不是他的心血?
那血红血红的绸缎,血红血红的灯笼,那壁墙上硕大的“寿”字,如今都像是在嘲笑他。
“傅母,快喊人来,将这些破烂玩意全都撕下来烧了,快!快!”
他跳起来一把将高廊的红绸扯了下来,如高山崩塌般彻底将萧勖覆盖掩埋。
“公子!”高娘子想要将他从红绸下扶出来,萧勖此刻却红绸覆面嘤嘤哭了起来。
高娘子长长叹息,这样的委屈她陪着勖公子从小受到大,只是勖公子不死心,一次又一次的试探。
就是千年寒冰,也有遇热化水的时候,可长公主的心竟比铁石还硬,勖公子一切的努力除了自取其辱没有一点点用。
萧勖躺在地上哭,高娘子站在边上陪着,直到他不哭了,高娘子才将他扶起来。
萧勖红着眼睛问:“傅母,我的钱都是你在管,还有多少?”
高娘子一愣,又警惕的左右看看,“公子大半夜的为何问这个?”
萧勖道:“傅母就直说还有多少吧。”
高娘子压低了声,“公主殿下的生辰宴垫进去一半,还剩一千多点。”
萧勖像是打定了什么注意,一字一句地道:“傅母都收拾出来,明日陪我出去一趟。”
高娘子眉头一皱,“公子要去哪儿?公主不是不让公子随意出门的吗?”
“别的你别问,明日同我走就是!”
已入死局,总得破釜沉舟才能有条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