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动着手上的拂尘,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满是傲慢。半睁半闭着懒懒道了句:“一会子见了各自的小主,只默默伺候着,多余的话,一句都不必说!”宫婢们个个识趣,噤若寒蝉。脚下晶亮的磨石地面,经过昨日大雨的洗礼变得愈发地亮堂,几乎能清晰地映出人的脸来,桑梓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涂了药水,怕是谁也瞧不出来。这药水,擦不掉,闻不到,却是遇水即化。幸好,天放晴了。雍和殿前,禁卫军整齐地立于两旁,神色严峻。
桑梓刚蹙了眉,却见芳涵已然转身,径直朝外面走去。
菊韵呆住了,半晌才回过头来看桑梓,眸中是一片不可思议。
“真厉害,才进宫,连姑姑都买通了。”她折回来,不冷不热看着桑梓,“你昨晚一夜未归,别以为人都不知道。你只是一个宫婢,过了今晚,就好自为之吧!”
-
翌日,选秀大典终于开始。
芳涵未来,只来了一位公公。
他挥动着手上的拂尘,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满是傲慢。半睁半闭着懒懒道了句:“一会子见了各自的小主,只默默伺候着,多余的话,一句都不必说!”
宫婢们个个识趣,噤若寒蝉。
脚下晶亮的磨石地面,经过昨日大雨的洗礼变得愈发地亮堂,几乎能清晰地映出人的脸来,桑梓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涂了药水,怕是谁也瞧不出来。
这药水,擦不掉,闻不到,却是遇水即化。幸好,天放晴了。
雍和殿前,禁卫军整齐地立于两旁,神色严峻。
众人被带到雍和殿一旁的偏殿,入内才知是秀女们等待候选的地方。丫头们忙找起自己的小主来。
桑梓就在原地站了会儿便见桑千绯铁青着脸气势汹汹朝她走来,桑梓没躲,就站在这冲她笑了笑。
桑千绯看着这张笑脸心头的怒火腾地窜烧起来,她冲过去狠狠揪住了桑梓的头发,狠狠地甩了甩。
“姐,你松手!”桑千绿忙跑来试图拉开桑千绯。
桑千绯哪里肯松手:“贱人,你以为进了宫能怎样?天生下贱的坯子,就该过低贱的生活!别想心存侥幸,有什么非分之想!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会是凤……”
“姐!”桑千绿尖叫着捂住了她的嘴,皱起眉头给她使眼色,桑千绯才知自己失言。她抓住桑梓头发的手又用力几分,咬牙切齿地道:“想做奴婢,好啊!那就一辈子只能做奴婢!”
“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众人闻声回头看去,只见芳涵直直地站在门口。狭长的凤目漫不经心地扫过来,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这里是雍和殿,皇上此刻就在正殿,你们都嫌命太长了么?”
所有人都吓得不敢说话。
这时,太监来叫下一组秀女去正殿,桑家姐妹匆匆出去了。
桑梓顺了顺被扯得生疼的头发,不免叹息了声,就差一点,桑千绯就祸从口出了。
只要她敢在这里说出桑家有凤身的事,她和桑千绿今后在这宫里只怕不会好过。
可惜了,桑千绿比她有脑子。
不过没事,来日方长,桑千绿也总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她。
芳涵看了桑梓半晌,眸中的那份平淡慢慢化开,她转身道:“你跟我来。”
桑梓吃了一惊,不过姑姑发了话,她只好跟着她出去。
和菊韵擦身而过时,听她冷笑道:“桑梓,你的运气不会永远那么好的。你现在一定在祈祷大小姐落选吧?”
桑梓抿住唇,说什么笑话,她为什么要祈祷桑千绯落选?相反,她十分期盼桑千绯可以被选中,这样她才有机会光明正大接近皇上。
芳涵将人带到了一处僻静处,回头却见身后的小丫头越发从容起来。
她站住步子:“你倒是自在。”
桑梓低着头道:“姑姑既不是要罚我,我自然就不怕了。”
芳涵睨着她:“你怎知我不是要罚你?”
桑梓道:“姑姑若是因为刚才的事要责罚,必定会当场发落,好以儆效尤,绝不会把我带来这里。责罚无一不是为了警示,若在这里罚,就失去了责罚的意义。”
这小丫头倒是活得通透。
芳涵细细打量着她:“你叫什么?”
“桑梓。”
“桑梓?可是‘维桑与梓,必恭敬止’的桑梓?”她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神色,没有起伏。
桑梓的眸子却亮了亮,她几乎抬步上前,点头道:“是。是我娘取的名字。”三年前,苏暮寒说出这句话的情形,她至今依然记忆犹新。
因为这一句话,对着芳涵,桑梓隐隐地生出了一层好感。
芳涵蹙眉道:“在宫里,说话的时候,要自称‘奴婢’。”
不知道为什么,桑梓恍惚还以为是在和苏慕寒说话,她吐吐舌头:“可我并不喜欢。”
芳涵的脸色一沉:“由不得你不喜欢。”
她的语气微微加重了些,令桑梓瞬间回神,面前的人不是她的先生,这是宫里的姑姑,由不得她随心所欲了。
她低眉顺目道:“是,奴婢记下了。”
芳涵却又道:“低贱不是一句‘奴婢’就能体现的,做奴婢的,也不见得就是低贱。”
桑梓不明白芳涵为什么要同她说这些。
“还有。”她的目光看向远处,低低地道,“不要以为在宫里做了事,会没有人知道。”
桑梓微微吃了一惊,那天晚上……她莫不是早就知道她在床底下?
她忙跪下:“姑姑恕罪!”
芳涵垂目:“求我恕什么罪。”
桑梓咬了咬牙:“请姑姑赐教!”
芳涵仍是低头看着她:“城东桑府和你是什么关系?”
桑梓据实回答:“桑延章是我爹。”
芳涵的眼底并未露出诧异,她又问:“你是为了什么?”
桑梓道:“为我自己。”
芳涵拂了拂衣袖:“小丫头,宫里也有不得宠的妃子。”
“奴婢知道。”
“你以为皇上的宠爱,是这般容易得的?如梦的事情,相信你会比我更清楚。”她提起如梦,那般平常而淡漠。
桑梓没有掩饰,仰起头问她:“姑姑觉得那晚如梦是处心积虑要接近皇上吗?”
芳涵垂目看来:“我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么看。”她说着,一手扶着桑梓的肩膀,略倾身靠近,“在这个地方,没有权力就保护不了自己。这还是轻的。”她微微抬了抬下巴,露出脖颈上那道狰狞的疤痕。
她睨一眼小丫头发怵的眉眼,轻笑了声绕过她朝偏殿走去。
“姑姑!”桑梓爬起来,握紧拳头道,“我不怕!”
长廊起了风,吹得她一袭素纱衣袂摇曳不止,芳涵终于站住步子侧脸看来,唇角似有笑意:“那便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