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叙摸不准他的脾气,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只能一直给他打扇。裴弃被扇得也清醒了不少,他看着秦叙,似乎要看出他内心的想法。裴弃因为没有在京中再办一次丧仪,导致后来满朝言官指着他骂不孝,又说羔羊尚且知道跪恩,而他身为人子却不知道为考妣办一场丧仪。也因为这一件事,父母生前的许多老友都与他断了来往,逢年过节也不肯收他的礼,还要教导家中孩子不要与他为伍。多么可笑啊,他当年才十岁,比起现在的秦叙还小了四岁。
秦叙被他问得也是一个怔愣,“为什么要挂?丧事在北境已经办过了。”
裴弃一脚踹在他屁股墩上,“放屁!在外面办了,那京中那些……”
说到一半他停了下来,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说。
应该按照他预想的那样,就看着秦叙和当初的他一样在泥泞里挣扎数年。
最后变得面目全非,凭什么帮他。
“京中什么?”秦叙捂着屁股墩子仰头问。
裴弃刚想说没什么,低头就看着他身上的粗布衣裳,和脖颈上、手腕上的伤口,话又说不出口了,脑海里辗转又浮现出国子监那些老头送他书的画面。
现在的裴弃想轻嗤一声,故作轻松地说一句,书有什么用。
可是他说不出来,因为当年那个孩子感恩戴德。
秦叙以为他热到了,怕这个金贵的郡王又有什么幺蛾子,急忙抽走他手里的扇子,使劲儿给他扇风,“裴弃,你没事吧?裴弃?”
“没事,别喊了。”裴弃声音闷得很,像是被琉璃笼子罩住了。
秦叙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那要不要给你叫个郎中?”
“不要!”裴弃真想捂住耳朵,秦叙真烦人!
再絮叨他就真的要心软了!
太烦人了!
秦叙摸不准他的脾气,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只能一直给他打扇。
裴弃被扇得也清醒了不少,他看着秦叙,似乎要看出他内心的想法。
裴弃因为没有在京中再办一次丧仪,导致后来满朝言官指着他骂不孝,又说羔羊尚且知道跪恩,而他身为人子却不知道为考妣办一场丧仪。
也因为这一件事,父母生前的许多老友都与他断了来往,逢年过节也不肯收他的礼,还要教导家中孩子不要与他为伍。
多么可笑啊,他当年才十岁,比起现在的秦叙还小了四岁。
当时的顺德帝刚刚即位,前朝后宫一团糟,哪里分得出心思给他这个外甥。
等他反应过来,裴弃已经把自己打成了上京城的小霸王了。
秦叙被他看得发毛,“你,你不会饿了吧?我不好吃的……”
裴弃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秦叙却在他低头的瞬间看到了他眼底亮晶晶的泪水。
秦叙心道,还是这里太烂了,裴小郡王真难逗。
他梗着脖子道,“你要是真的不愿意来这里也没有关系的,你走了就是,到时候陛下问起来,我就说是我……是我天天气你,所以你才回去的。跟你没关系的。”
裴弃叹了口气,心道,这小子遇到他真是有福气,他裴弃就做一回善事吧。
就一回,算是报答定国公夫妇为国尽忠,让他能在上京潇洒的恩德。
“你为什么不在京中再办一场丧仪?”裴弃飞速抹了下眼睛,偏头看他,
秦叙抿了下嘴道,“没钱,办一场要花很多银子,边境百姓都吃不饱,我……”
“你办丧仪花他们钱了?”裴弃打断他的话。
秦叙抬起头,木木地点头,“是啊,都是百姓凑的钱。凑了十两银子我才安葬了家父家母。”
裴弃一肚子话全部卡在嘴里,他想起来昨夜睡的木板床,再抬眼看看这萧条的定国公府,和当年的长公主府相去甚远。
其实他已经不大能记住长公主府的模样了,他辗转多方生活,却都不长久,越想记住,那些岁月里的东西却依旧避无可避地褪了色。
他声音闷闷的,“我有钱,要办,你父母留下的人必须要走动,无论是现在请他们来吊唁,还是往后年节走动,都是你以后进入朝堂的助力。”
秦叙不说话,他不愿意欠别人。
裴弃撑着满是灰尘的圆柱子扶手抬头,浅色的眼眸注视着他,像是在看很多年前的小裴弃。
“如果你不办这一场丧仪,那和你父母叔伯是故旧的人怎么祭拜他们?你也不跟他们说一声你还在?你以后不在京城住?你以后逢年过节不去拜见他们?你以后没有求人办事的时候?你还要念书习武,怎么说,你都要在京中呆上三五年,以后进入朝堂了,还要跟这些人打交道。”
裴弃一口气说完,堵在心口的郁气也差不多都散了。
他跟自己说,裴弃,这条路太难走了,他都叫了你一声师父了,就护他一点点吧。
秦叙站在烈阳下,汗水滚到眼尾,变得滚烫咸苦。
裴弃把一言不发的秦叙拽进阴影里,“走,先吃饭,然后下午去报丧,必须要办。”
那一句必须,说得斩钉截铁。
秦叙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一定要坚持,然后抬头说,“谢谢你,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裴弃被发了一张好人卡,哭笑不得,“我昨天还不要你呢。今天就是好人了,你这心思变得也太快了。”
秦叙说,“要是我是你,我也不想要一个拖油瓶。”
裴弃抓着他手臂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
“但你还是要了我,而且帮我办丧事,你虽然嘴上说话不好听,可是你真的是个好人。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把钱还给你的,我没有俸禄,但是陛下特赦还让我拿父亲之前的俸禄,都给你。”
很久之后他想起这个午后的对话,对裴弃有了更加具体的形容,“嘴硬心软”。
裴弃无奈地点头,“好吧,你那一点点俸禄只够还债,那这恩情你怎么报答我?”
“我会做饭,我以后每天都给你做饭,你就不会吃不上早饭了。”秦叙抬起头,满脸的希冀。
谁知裴弃的帅脸直接瘫了,一把抢回自己的扇子,顺便把手上的灰尘全部擦在秦叙的肩膀上,“我不吃早饭是因为没人给我做吗?”
“不是吗?”秦叙苦思冥想,语气故作欢快,他想尽可能地回报裴弃一点,“那是因为没有人来叫你吗?我来叫你吧?我不怕被打。”
裴弃嘴角抽搐,都什么跟什么,但看着小孩儿满脸的讨好,他又不忍心拒绝,只好换了个话题,“我很挑的,你会做什么?”
秦叙想了下,“我会烧鸡,烧鸭,烧鹅……”
“停。”裴弃一脸嫌弃,“我不爱吃烧的。”
“那我会炒的,炒菜我基本都会。”秦叙丝毫没有觉得被打击了。
“我也不爱吃炒菜。”
秦叙:“那你爱吃什么,我去学。”
裴弃说,“都吃,我不挑。”
秦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