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裴弃笑了下,带着些无奈,“实际上我根本没有不答应的余地,舅舅叫我去,只是通知,不是商量,无论我答不答应,你都是我的。”裴弃说完,觉得“你都是我的”这句话不太对,秦叙怎么就是他的了?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想要改口,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想了想还是算了。“反正总而言之,你来上京的那一刻就注定好了,你就是我的。”秦叙微微蹙眉,他想起来他刚到上京那一日,顺德帝找的所有能照顾他的人都没有答应,都是推脱,一说家中孩子多,怕照顾不周,二说,家中孩子已经娶妻纳妾,恐怕不能照顾他。
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磕碰声,像是门槛太高绊了下,裴弃抬眼就看见了双手捧着个油纸包的秦叙,他扯了下嘴角,笑不出来。
秦叙在门口站着,他看着裴弃穿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身前大片的肌肤都白得刺眼,身后的墨发随意地披散着,一两缕落在肩头上,看上去更显得这个人单薄易碎。
“你听到了?”裴弃恹恹地开口。
秦叙沉默地走到他面前,把油纸拆开,里面露出的是糖块,“吃吧,方才的苦味肯定还没有散。”
他的手有点抖。
裴弃没有动,秦叙抬起头,眼尾有些红,“先吃吧,吃完了,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进宫……今日,还是明日,好不好?”
裴弃浅色的眸子在烛光的映衬下多了一层沁亮的光,更加冻人,“你知道我后悔什么?”
秦叙深吸一口气,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伸手拿走他手上已经凉透的茶水,“嗯。”
“说说看。”裴弃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丝毫不觉得自己欺负了人,反而还踢了下小腿上盖着的薄毯。
秦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他,里面只有一个他,他尝试用理解的口吻说话,可是他难以开口,他刚刚得到一点点的温情,转眼就被收回了。
裴弃真的好过分啊!
裴弃看着他的眼里慢慢蓄满了泪水,挂在下睫毛上,硬着心肠,抬脚轻轻踢了下秦叙的肩膀,“说话。”
秦叙更委屈了,裴弃之前才信誓旦旦的话,全都是骗他的,他本来不需要那些东西,可是裴弃突然出现了,把他拽进了遮风避雨的华盖下,然后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地把伞收回去,末了还要问他一句,这样对不对?
他没有怨怼,只是觉得不甘心,他以为他有了朋友,可……
“不,不想说……”
豆大一颗泪珠砸在油纸上,秦叙匆匆别过脸去,抓着自己有些过分短的衣袖擦了擦眼泪。
裴弃在心里哀叹,自暴自弃地伸手给人把眼泪擦了,“不是要当大将军吗?怎么这么脆弱?”
秦叙低下头,带着哭腔,“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裴弃无辜地把人下巴抬起来。
秦叙看着他眼里的笑意一个愣怔,旋即明白过来,恼羞成怒地转身,“你又耍我。”
裴弃低下头轻笑,声音轻快了不少,“我耍你什么了?我这是在给你上第一堂课。”
秦叙转头逼视他。
“听到了不好的话,要及时问清楚,不要堆积在心底,日后两人吵起架来,对方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叙手心滚烫,他放下糖,怕融化了,这可是他身上仅有的铜板买的,裴弃还没有吃过。
裴弃再次问他,“你知道我后悔了什么吗?”
秦叙赌气,一口气说完,“后悔来了这里,后悔答应陛下照顾我。”
“错了。”裴弃笑了下,带着些无奈,“实际上我根本没有不答应的余地,舅舅叫我去,只是通知,不是商量,无论我答不答应,你都是我的。”
裴弃说完,觉得“你都是我的”这句话不太对,秦叙怎么就是他的了?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想要改口,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想了想还是算了。
“反正总而言之,你来上京的那一刻就注定好了,你就是我的。”
秦叙微微蹙眉,他想起来他刚到上京那一日,顺德帝找的所有能照顾他的人都没有答应,都是推脱,一说家中孩子多,怕照顾不周,二说,家中孩子已经娶妻纳妾,恐怕不能照顾他。
唯有裴弃,在听到他满门战死后,没有再推脱半分。
他当时已经害怕被拒绝了,所以在沉默之中着急说自己有家,又害怕寄人篱下,说要回自己家。
可是裴弃还是来的,他很高兴能遇见裴弃这个嘴硬心软的人。
但顺德帝不跟他商量这件事,他觉得裴弃可能想错了,刚想开口就被裴弃抢先了。
“哦,对了,我觉得你太笨了,不打算让你猜了。”裴弃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气人,“我后悔的是没有早点遇到你,如果你早两年出现,我一定会很开心的把你领回来。”
“为什么?”
裴弃伸手拿走一颗糖塞嘴里,“因为我那时候想要个伴,想让他跟我一起分担苦楚。”但现在裴小郡王已经不需要伴了,现在的裴小郡王要风得风,苦楚都成了过去。
秦叙点点头,说,“我来晚了。”
这一句我来晚了,裴弃嗓子眼猛然发紧,他咽不下去这颗糖了,裴弃抓了抓秦叙的毛茸茸的脑袋,“嗯,所以不要对我抱有太大的期待。”
秦叙垂眸数糖,心里却说,你方才晕过去的时候嘴里念叨的可不是这些。
裴弃屈指敲了下他的脑袋,“嗯?”
“吃糖。”秦叙捻了块儿糖塞他嘴里,他觉得裴弃需要吃糖,然后嘴就会被甜。
而且他发现了一个裴弃的“小秘密”!跟裴弃说话,一定不能硬来,裴弃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若是方才他语气不好的呛两声,那现在他应该就被裴弃扔出去了。
“裴弃!裴弃!你爷爷的我回来了!裴弃呢?怎么不来接我?”一道着急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还伴随着车轱辘的声音,和松墨的说话声。
秦叙正在疑惑,却见裴弃眼神一亮,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又回头瞪他,“愣着做什么?走啊。这不是你的府上啊?”
裴弃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台阶,冲进院子里,把轮椅从松墨手里接过来,“辞礼!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上次来信不是说要下月吗?大夫这次说什么?”
秦叙跟在一旁打量他,男子坐在轮椅上,脸上被晒得有些发红,但是脖颈一块却白得惊人,像是没有了生命一般,但他的眼睛极亮,半点不像个重病缠身的人。
“大夫说没有问题我就赶紧回来了,腿还是老样子。”说罢,方辞礼捂着嘴咳嗽,整个身子都趴在一边的扶手上,咳得撕心裂肺。
裴弃心疼的蹲下来,给他顺气,他看着面前的台阶犯了难。
秦叙等他咳完,上前双手提起轮椅,在裴弃惊诧的目光下,把人带着轮椅稳稳地放在花厅里。
裴弃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厉害,不愧是要当大将军的人。”t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