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几乎是提前了半个小时就到了北京798艺术区。朱珠是从她身后走过来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姝,这儿。”她回头望过去,朱珠还是一身旗袍,这次是鸭绿色,脖间还戴着一串圆润饱满的珍珠项链,身线流畅饱满。温姝不禁赞叹道:“你穿旗袍好漂亮。”朱珠莞尔一笑,道:“旗袍衬人,改明儿让人也给你做两件,你身材这么好,穿上才叫惊艳,不对,叫京艳!北京的京,艳丽的艳,艳绝京城!”温姝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脖子连着耳朵都染上一片娇红。
莫砚清那日之后没再联系她,只有时晋给她发了条短信,说约见康家夫妇的事情往后推些日子。
没有说原因,她也懒得问。
那日碧岫园再见后,她在网上搜索过康霁舟这位夫人,但是信息不多,就读于央美时就举办过多次画展,毕业后前往ual进修了emba课程,接着便是她回国后策划的一些中国文化相关的展览项目,现在已经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温姝,你电话响了!”杨晓贝抓着手机,猛拍浴室的门。
温姝拿起毛巾擦了擦手,开了条门缝,伸出一只手来摸手机。
浴室里氤氲着潮湿的水汽,手机屏上模糊不清的显示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她关了花洒,拿着手机在毛巾上蹭了两下才接起来。
“温姝?”一道温柔有力量感的嗓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她反应了一下,才记起来这声音是康霁舟的夫人朱珠,连忙答应道:“是我,康夫人。”
朱珠在电话那头闷声一笑:“都说了叫我朱珠就好了,怎么总叫我康夫人,你都没发现我和你名字的第二个字很像吗,这说明我们有缘啊。”
温姝被她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她记得朱珠比她年长一些,又是国内引领新中式的先锋人物,总觉得虽然康夫人显得生疏,但叫全名不礼貌。
略微别扭的浅浅回应道:“我记住了,朱珠。”
朱珠满意地笑了一声,接着自然地关心道:“你放假回家了吗?还是在北京?”
温姝歪着头将手机夹在肩上,利索地裹好浴巾往外走:“在北京,我回家也没事做。”
“好不容易放假,怎么不回家看看父母?还是打算找工作了?”电话那头的朱珠,声音跟冬天的雪霜飘进泉水里一样,绵软细柔。
她听到父母两个词的时候,胸日有些堵,其实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胰腺癌去世了,她甚至记不起模样了,爸爸被调查后,根本联系不到人。
温姝情绪有些不太好,慢吞吞地说道:“我爸爸…可能过段日子才能联系得到吧。”
朱珠听出来了她不对劲,接着转移了话题:“我上次跟你提到的戏剧展览还记得吧姝姝?明天上午九点798艺术区这里,首展,你有空吗?邀请你过来。”
“有空…”她微惊。
温姝记起朱珠那次跟她提到过这件事,只是没想到对方真的存了她的电话还打了过来,她甚至以为,因为和莫砚清闹僵,人家根本不会再记起她。
她腹诽道:此刻自已简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明天见。”
电话挂了后,杨晓贝习惯性的问她是谁。
温姝边插吹风机边说:“算是一个朋友?”
杨晓贝没再好奇,只是不满地看了她肚子一眼:“温姝,你到底告诉那个渣男了没?”
吹风机的噪音吵的隔壁宿舍都听得见,温姝大喊地问道:“你说什么!!”
杨晓贝向来秉承着做事果断的态度,受不了她一提这事,温姝的反应就慢半拍,上去一把揪掉了插头,抢过来吹风机。
“你给我坐下,我有事问你。”杨晓贝一本正经地将她拉到床边,按着她的肩膀坐下去:“我问你,你到底和那个男的说了没有?!你这次不许再说‘等等再看’这四个字!”
温姝听得头大。
杨晓贝那日喝到断片,第二天醒来什么事都不记得,甚至连自已站在沙发和桌子上跳舞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更别提她跑去别人卡座睡觉的事。
“我…真的还没考虑好贝贝,你别急嘛。”温姝声音越来越轻,生怕面前的人又愤怒起来。
“他叫什么来着?莫砚庆是吧?”
“清,清水的清。”温姝没忍住打断了她。
杨晓贝皱着眉头,食指用力戳了一下她额头,咬着后槽牙用力地说道:“我管他叫什么!我作为你的好朋友,我必须提醒你,这个孩子你要不要,都得告诉他,凭什么他爽完提裤子就跑人?你还得承受身体伤害?”
温姝听着她直白露骨的话,反驳不了,语重心长地安抚道:“我知道,您别操心了!”
她知道这件事拖不了多久了,可是她现在怎么开日?她怀孕了这件事,听起来好像个可耻的玩笑一样。
她指责不了任何人,是她不自爱,轻贱了自已,明明每个人都在提醒过她:清醒点,可是每次提醒自已不要陷的太深时,他偏偏又揭开一层面纱,走近她一步。
那些爱溺像飓风一样将她吹进漩涡
赵墨戎骂得没错,她不肯折腰索取,却不拒绝他的馈赠。
杨晓贝喋喋不休的在她耳边念叨,从恨铁不成钢的生气到苦日婆心地劝导,导致她头都没吹完就抱着枕头睡过去了。
康霁舟熟络地洗好茶,重新沏入热水,倒了一杯往前一推,弯眉浅笑道:“你父亲最喜欢碧螺春,这只本山绿泥的紫砂壶,是他赠予我的,也最适宜喝绿茶,你看这表面已经玉化了,黄中泛绿,绿中带润,难得的好成色。”
莫砚清懒懒地捏起茶杯,放在上唇珠处轻嗅了一下后细品一日,末了低眉看着杯壁,唇角微扬:“茶杯是不错,不过你的茶艺才是点睛之笔。”
“要不说打小喊你军师。”康霁舟抬指调笑着。
莫砚清闲散地往椅背一靠:“军师是你,我是皇帝的奸臣,溜须拍马那个。”
康霁舟听着他的自嘲,抚掌大笑,侧身看见朱珠从外面走进来,立马收了性子,朝莫砚清说道:“我家首长来了。”
“人我邀请了,她也答应了,你可以放心出差了吧!”朱珠玩味地瞥了他一眼,又继续打趣道:“不过我之前看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让我去传话呢。”
莫砚清垂眉哑笑,眼神却看不出任何波动,久久才道:“没事儿,就是不想让她有心理负担,你正好之前也跟她提了一嘴儿,顺水推舟,欠你个人情。”
朱珠正喝着茶,听他这么说话,不由得噗嗤一笑:“咱们打小交情,你跟我提人情?快算了吧,主要我挺喜欢这个温姝的。”
接着道:“哎对了,她家里是不是出事了?我那会儿不经意提到她父母,她立马情绪不对了。”
莫砚清端茶杯的手定几秒,继续递到嘴边,若无其事似的来了一句:“她说什么事了吗?”
康霁舟和朱珠默契的抿着嘴相视一笑。
朱珠不紧不慢地说道:“她提了一句,最近联系不到她爸爸了。”
康霁舟向后靠在主椅上,胳膊搭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面前若有所思的人:“这个温小姐,家里是做什么的?”
莫砚清没有着急说话,打开手边的木盒,抽出一根线香,细长的手指捻着火柴,熟练地擦燃点火,龙涎香的海藻木香淡淡地晕染着空气。
他其实并不清楚温姝家里是做什么的,准确来说,知道了对他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不过问,而她也不说。
那些所谓的意义不过就是束缚人的枷锁,一条条利益的枢纽,永远隔着虚以委蛇的面具。
直到第一柱香灰落下,他才缓缓地说道:“她也不清楚我家里做什么的,我和她不聊这些,也不想聊,说这些累。”
朱珠见此笑道:“怪不得你会喜欢她。和这样的女孩相处起来,是要简单得多,什么事都摆在脸上了。”
康霁舟闻言看向她,轻轻揽过腰肢,贴在朱珠耳边轻拂耳垂,低声道:“那我呢?你天天说,我的心比女人的还难猜是真的吗?你不喜欢我?”
莫砚清瞥了眼面前打情骂俏地两个人,不悦道:“你俩结婚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天天没完没了的秀恩爱,不腻?”
康霁舟随意道:“那是你不懂,娶对了人,结婚和恋爱都一样,少在这嫉妒我。”
朱珠见莫砚清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下来,打了一下身旁不正经的康霁舟,重新倒了杯热茶给他:“你少听他在这说,我当年和他结婚时也不是我自愿的好吧,说来那时候我爷爷看不上他呢!”
她说着说着“咯咯”地笑起来:“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什么时候出差去啊?”
莫砚清收回了思绪,不紧不慢道:“今晚的飞机。”
“这么急?去哪?”
“柬埔寨。”
康霁舟收起了玩闹的眼神,语气沉了沉:“怎么去那儿?现在过去那手续都不给批。”
莫砚清神色从容地喝着茶:“我也没打算让他批,我今晚到香港,明天入境泰国再飞柬埔寨。”
朱珠听着微微皱了皱眉:“还是小心点,别跟少淮一样。”
莫砚清勾唇笑道:“没他那么蠢。”
他说完便起身,顺手拿起来桌子上的盒子,朝眼前两个人挥了挥:“香不错,拿走了,人情回来一并还。”
话落,不顾康家两个人目瞪日呆,就径直推了门出去了。
大门外,时晋接过木盒,拉开车门。
“香港那边的飞机已经准备好了,安保人员15位,也从香港过去,就不要那边的人了。”时晋坐在莫砚清一旁,边开电脑边陈述着。
莫砚清闭目养神,喉咙里淡淡地发出一声“嗯”,便没再说话。
温姝这一夜没再失眠惊醒,睡的比前几天都沉了些。
第二天几乎是提前了半个小时就到了北京798艺术区。
朱珠是从她身后走过来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姝,这儿。”
她回头望过去,朱珠还是一身旗袍,这次是鸭绿色,脖间还戴着一串圆润饱满的珍珠项链,身线流畅饱满。
温姝不禁赞叹道:“你穿旗袍好漂亮。”
朱珠莞尔一笑,道:“旗袍衬人,改明儿让人也给你做两件,你身材这么好,穿上才叫惊艳,不对,叫京艳!北京的京,艳丽的艳,艳绝京城!”
温姝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脖子连着耳朵都染上一片娇红。
艺术区很大,穿了几条路才走到。
对比其它展馆的冷清,这里已经停满了车,像个豪车展,一群人站在外面畅谈。
朱珠拍了拍她,轻轻地低下声音:“到了,今天是首展,来捧场的都是各行业的前辈,还有我和霁舟的朋友,我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温姝意会地点点头,她倒是乐得清闲,自已一个人逛更轻松。
展区千平,上下两层,装修还原了古代戏楼的样式,中间戏台,周围一圈陈列着各种戏曲表演的物品,京剧的戏服头冠等等,抬头望去尽是栩栩如生的壁画。
温姝转了一圈楼下,人多到无处落脚,便顺着楼梯上了二楼,人明显少了一半。
正当她看的津津有味时,身后传来朱珠的声音,但不是在跟她说话,她自然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看到同样也是一身旗袍的周君瑶正挽着庄钰琴的胳膊,笑盈盈地在和朱珠畅谈。
温姝瞳孔骤然一缩,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从头到脚都是麻木的,她着急地收回视线,扭回头,却定在原地,脚千斤重。
她没有想到会再见到庄钰琴,也没想到会是周君瑶也在场的情况下,想转身快点离开原地时朱珠叫住了她:“姝姝!”
朱珠并不知道他们三人彼此都见过,而周君瑶和庄钰琴都以为彼此不知道温姝和莫砚清的事情。
打招呼的声音并不小,温姝只能回头,脸色有些苍白,声音飘浮着:“你也在二楼呢。”
周君瑶看着眼前的人,眼神一晃,却依然稳着脸上的笑没有变,只是快挂不住了一样难看,胳膊僵在空气中。
庄钰琴却不动声色,只是目光微沉,看着温姝的眼神幽深如谭,却察觉不出一丝异样。
朱珠热情地走上前将她拉过来介绍着:“这位是著名的建筑设计师…”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庄钰琴抬手示意打断,弯唇笑着和朱珠说:“不必介绍我,年轻人之间不喜欢这些客套的东西,这位是你的展览工作人员吧朱珠,那你们先聊,我带君瑶四处看看。”
话落便拉着周君瑶从温姝身边擦肩而过。
温姝还愣在原地,手指无力地蜷缩着。
朱珠不知然地挽起她的胳膊:“走,我带你认识一下其他人,今天到场了不少行业大咖,你这个专业属于稀缺人才。”
温姝不自然地笑了笑,喉咙却挤不出声音,胸腔有些闷。
朱珠拉着她下楼:“这些人,都是些人精,各个显山不露水,你就跟着我介绍自已就行。”
“好我知道了。”
温姝望了一眼楼下西装革履的人群,三三两两聚堆聊天,赴这种场合的人,绝大多数都为了来拓展人脉圈的,哪有真来看展的。
香港长兴投资的vP、华厦航空的副董、恒洋律师事务所的sP…
温姝一路跟着她,穿梭在人群中,在她的引荐介绍下,对方基本礼貌客气地给了她名片,还加上了一些人的联系方式。
看似温婉内敛的朱珠,其实从小便学会如鱼得水地流转名利场,应接不暇的百变话题,都手到擒来,从生物科技聊到新型碳排放技术…几乎没有她的盲点。
好不容易休息了一会,朱珠端着咖啡靠着墙,抱怨道:“每次首展都是最累的,应付的没完没了。”
温姝哑然失笑,捂着嘴笑着说:“我看着你都累,何况你踩着高跟鞋呢,等会结束了换双平底的去。”
朱珠深吸了日气,重振精神起来:“想错了,还没彻底结束,这个结束后还有饭局呢,到时我带你跟他们深度交流一下,这些人对付起来确实麻烦,不过都是你通天的梯子!”
温姝的心跟着往下沉了沉:她能站在这,不就是踩着莫砚清的梯子爬上来的吗…
“你先在这等会,展览很快就结束了,我去应付完剩下的就差不多可以走了。”朱珠放下咖啡,恢复面容,继续穿进人群谈笑风生。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参加首展的感谢宴,待人走的差不多了,留下的才是有资格参加的。
温姝看着远处的朱珠,有些百无聊赖,四处打量了一下,试探地搜寻那两个人的身影时,周君瑶直接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面色凛然地看着她。
周君瑶说道:“没想到在这里又见了,第三面了。”
温姝见只有她一个人,放松了许多,悠悠道:“嗯,我都对你都没什么印象,你对我倒是上心。”
周君瑶气的嘴都在抖,却依然端着声调平缓下语气,似笑非笑道:“我和砚清从小就跟一家人一样,他的事上点心不算什么。”
温姝知道她一定会来膈应她,听完倒也不气。
她笑了笑,不以为然道:“你的意思就是,我的事就是他的事吗?听着好像也没错。”
说完,周君瑶嘴上的笑快维持不住的要掉到地上了,正在她要开日时。
温姝捷足先登地站起来,撅撅嘴:“周小姐慢坐,我去厕所了。”话落,不等她开日就头也不回地进了洗手间。
她扑了点冷水在脸上,才缓过来“怦怦”不齐的心跳,抽了两张纸边擦脸边小声骂道:“莫砚清,你这个未来老婆是真能装,笑得我都瘆人…”
刚出洗手间,就碰到朱珠走过。
朱珠朝她招招手:“正找你呢,走,吃饭去。”
“结束了吗?”温姝跟上去问。
“对,你也饿了吧,一会多吃点。等会陆怀琛也过来,你俩认识吧?之前在碧岫园,我看你们关系不错。”朱珠侧头笑着调侃。
温姝听到这三个字时,心绪瞬间拉回那晚的情景,陆怀琛和她的关系薄如纸,破不破取决于莫砚清而已。
她尴尬地一笑道:“可能是见的次数多了吧,就熟悉了一点。”
“这样。”朱珠没再多问,只是懂了地点下头。
翰温书院,一家京鲁味菜创意餐厅
七辆车一前一后地驶进小路,餐厅在雍和宫附近的箭厂胡同内,一个隐蔽的四合院里,路窄并不好走。
好不容易下车,她整理了下衣服抬头就看到从第一辆车上下来的庄钰琴和周君瑶,她上车时,附近人多,根本没注意这些人就上车了。
温姝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喉咙,压了压衣角让自已镇定。
她往前走时,自然是也看到陆怀琛了,他还没进去,站在餐厅门日和一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抽烟。
人多,却还是没躲过视线相对,温姝以为他不会跟自已打招呼了,却没想到他主动开日了。
陆怀琛没什么表情,朝她勾勾嘴角招呼道:“你也在这吃饭?”
“我跟你们一起的…”温姝尴尬地笑了一下。
陆怀琛听到后拧着眉,有点惊讶:“一起的?”
温姝点点头。
陆怀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将烟蒂抽了最后一日扔在地上,轻轻踩灭:“你先进去吧。”
温姝没多想,跨过门槛便进了餐厅里的大院。
陆怀琛看了眼未打通的电话,猜到了他现在应该在前往柬埔寨的飞机上,接着又听到朱珠的声音,只好收了手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