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若今日这事不让平采月一个人的兜底,那遭殃的便是整个侯府,难不成她一个当家主母出去给一个外室顶罪不成?“没!是她的错,该罚……该罚……”唐婠瞥了院中那副娇弱的身躯一眼,侧过头,眸中无任何波澜,只是人变得愈发清冷,失了往日平易近人的柔和之气。“比起死来,消磨心智,才是最令人痛苦的,须得如此,月娘子才会记住今日的教训。”“来人,将月娘子拖进内室,看押起来。”砰的一声,听雨轩的大门被人从外踹开。
平采月受不住疼,哭得更厉害了。
这一道道声音传入韩内官的耳中,让他愈发恼怒。
“这错犯了,东西也叫你给糟践了,你还有脸哭?”
说罢,韩内官便又走至廊下,寻了张椅子坐下。
“你们侯府,快快给个说法出来吧。”
顾舒氏自觉面上无光,便迈开步子走到了唐婠身边,企图将自己当家主母的派头给找回来。
“婠婠,眼下仲言也快回来了,不如烦请内官去堂中小坐,等仲言回来,再分说此事吧?”
唐婠转过头,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迎上顾舒氏那道并不怎么愉快的视线。
“官人若在想必是会心疼的,可该处置的人,总归是要处置,难不成等官人回来,跟着台下的人一并犯错吗?”
唐婠的话总能一句就说到点子上,顾清开的确会为了包庇平采月不顾一切,若等他回来,少不得又得闹个人仰马翻。
想到这,顾舒氏便自我安慰般地长舒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婆母既不说话,那我就做主了。”
唐婠收敛了眸光,转过身去,一道清冷的视线似古井无波,上下审视着跪在院中的平采月。
“月娘子就是过得太舒心了,所以闲下来的时候才会惹是生非,既然树是被晒死的,就让月娘子每日午时去曦正堂院子中,套上四五件宋锦裁制的襦裙,不穿长袄,光着双臂,跪在地上两个时辰,直至暑热退去。”
闻言,顾舒氏骇白了脸,此法虽不致死,但有失尊严,堪比游街之耻。
且不穿长袄与褙子,光有一个襦裙遮体,加之正午时分,日头毒辣,少不得双臂得晒出水泡。
更何况,唐婠还要求她穿上四五件宋锦织就的襦裙,这七八层衣服套在一起,便是出汗也难以将热量排出体外,恰如蒸刑,体质不好的人容易被活活晒干而死。
这刑罚,一是为了惩处平采月愚昧无知,损毁名树,二是为了让她明白,今日在锦香台裁制名贵衣衫,实乃徣越逾矩,以后不要再打着唐家的旗号生疯闹事。
顾舒氏捏紧绢帕,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纵然是非不分,但也不是那大奸大恶之人,万事她都想不到害人的头上去。
“这树死了,多半也有下人照顾不周的责任,未必是她一个人错,这罚的,是不是太重了……”
唐婠垂眸而笑,细腻的小脸上露出一个清浅的酒窝。
“婆母的意思是,还有官人的错?”
“……”
“还是,你我的错?”
顾舒氏一怔,有如惊弓之鸟,将未说完的话彻底咽回了肚子里。
是啊,若今日这事不让平采月一个人的兜底,那遭殃的便是整个侯府,难不成她一个当家主母出去给一个外室顶罪不成?
“没!是她的错,该罚……该罚……”
唐婠瞥了院中那副娇弱的身躯一眼,侧过头,眸中无任何波澜,只是人变得愈发清冷,失了往日平易近人的柔和之气。
“比起死来,消磨心智,才是最令人痛苦的,须得如此,月娘子才会记住今日的教训。”
“来人,将月娘子拖进内室,看押起来。”
砰的一声,听雨轩的大门被人从外踹开。
顾清开风尘仆仆地从外边走了进来,剑眉微扬,一双眸子中充斥着按耐不住愤怒。
“唐婠!你简直放肆!私自对人用刑,焉有大家闺秀风范!”
唐婠冷笑,心中不断自嘲。
他来的可真及时,若非府中有人给他传递消息,他岂能在半个时辰内就从郊外赶回来,甚至连自己身上的骑马装都未曾换下。
“仲言,这树到底是她损坏的,理应受罚,你休要为她求情。”
“母亲?”
顾舒氏拉下脸,丝毫不给顾清开解释的机会。
“顾侯!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怨怪我冤枉了她不成?前儿家宴上你们是闹得鸡飞狗跳,今日又搞出这样的事儿,我瞧着你头上这顶官帽是不想要了吧?”
顾清开抬眸,望着眼前那道瘦弱的身影,忙收敛了方才的怒气。
“韩内官息怒,是我治家不严才闹出此等笑话,且我刚刚回京,并不知晓这章华古梅每年还要进奉大内,还望内官海涵。”
韩内官气焰未消,哪里肯就此罢休。
“哼,你说的倒轻巧,那本官怎么办?难不成就让我这样回去给官家复命吗?这替陛下办事,向来都是张内官亲至,我难得出来一趟,你们却如此下我的面子!”
顾清开蹙起了眉头,又瞧了瞧旁处虚弱无比的平采月,一时心疼难忍,竟不顾规矩,把平采月横抱了起来。
“损坏圣物,自当受罚,但也请让她换上一身体面的衣服再说吧?”
“不成!”唐婠抬眸,迎上顾清开那道炽热的视线。
“她一个贱婢都要脸面,难道我们唐家就不要了吗?官人是不是应该问问清楚,你怀里的女人到底做了什么?”
唐婠在众人面前,一向沉稳冷静,难得有如此性急的时候。
顾舒氏脸色惨白,抬眼瞧了瞧台上韩内官的颜色,又望了唐婠一眼,倒吸一口凉气。
“仲言,只是受罚,死不了人……”
顾清开眸中寒光凛冽,似是要将唐婠吞噬一般,久久不能恢复平静。
唐婠今日是定了心要处置平采月,若还让她轻易逃过此劫,那今日这番未雨绸缪,岂不是白做了?
“唐婠,你非要如此吗……”
“非要如此。”唐婠语气平缓,无丝毫商量余地。
平采月依偎在顾清开的怀里,一副娇小柔软的身段瑟缩成一团,给一人种破碎的可怜感。
“二郎,既然大娘子不肯放过我,那就让我跪死在这里吧,反正我一个贱婢,不抵出身大家的高门贵女,死了也没什么……”
顾清开将怀中的人儿搂得更紧了,“你不必怕,今日,谁也伤不了你。”
“反了!反了!你们顾家要造反了!”
韩内官站起身来,指着台下的顾清开怒道:“你们顾家竟然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不把官家放在眼里,我看你们是要造反了!”
唐婠不语,静观其变。
顾舒氏瞧见唐婠并不吱声,亦不敢自己乱拿主意,只能立在一旁,气愤地盯着平采月。
“要不然……内官把人提到宫里头去吧,我想着,侯爷既不放心我来处置,那不如交给大理寺审理。”
唐婠仰头,一双眸子,平静如水。
“如果你们侯府不肯处置这贱妇,那就去大内回话吧!”
说着,台上的三两太监就走了下来,欲要从顾清开怀中将平采月拖走。
皇帝身边的掌事宫人地位崇高,除却不用行官礼以外,便是一品宰相见了,也得给三分薄面。
“二郎,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