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虽不情愿,但唐修的话她总是要听。如此,她便走至顾清开身边,强装着恭敬,将唐修的客套之话传给眼前那人。可顾清开却似脸着一般,未给自己岳丈面子,转头便离了门下,将众人晾在了园子内。唐父脸色极其难看,“狂悖。”唐婠坐定,伸出手,拿起桌前那一双攒丝襄珠银筷,往唐父的碟中加了一块鱼酥。“这鱼脯是从江里的鲈鱼身上片下来的,用文火煨了个把小时,又浇了汁水,鲜嫩爽口,父亲不妨用心尝一尝。”
桐花台事情一了,虽未除去心头大患,但也能让听雨轩那位暂时安生些日子。
顾清开从大内回来之时,闻得唐家做主将孩子送去海宁一事,心中焦急难耐,甚至连朝服都未来及换下,便朝长今阁行去。
此时的唐婠正在长今阁后院的园子里,同唐家父子用饭。
月下清冷,光色皎洁,映的唐婠那张白皙的小脸美若银盘,不曾修饰便有沉鱼落雁之姿。
顾清开立于门庭之下,静静地望着眼前之景。
方才那股临近唇舌,想要即刻问责的勇气,随着夜里凉风一并又吞进了肚子里。
小桃沉下头,凑到唐婠的耳边:“大娘子,侯爷回来了。”
唐婠微微一怔,将视线移到了长今阁的进门之处。
见有一道笔直高挺的身影立于月光之下,薄唇微抿,义愤填膺。
“他在那站了多久了?”
小桃瞥了那处一眼,草草回答:“不清楚,爱站站去呗!”
唐修注意到了主仆二人的谈话,顺着唐婠的视线,朝进门之处望去。
“小桃,快去把你们家主君请进来。”
小桃虽不情愿,但唐修的话她总是要听。
如此,她便走至顾清开身边,强装着恭敬,将唐修的客套之话传给眼前那人。
可顾清开却似脸着一般,未给自己岳丈面子,转头便离了门下,将众人晾在了园子内。
唐父脸色极其难看,“狂悖。”
唐婠坐定,伸出手,拿起桌前那一双攒丝襄珠银筷,往唐父的碟中加了一块鱼酥。
“这鱼脯是从江里的鲈鱼身上片下来的,用文火煨了个把小时,又浇了汁水,鲜嫩爽口,父亲不妨用心尝一尝。”
唐父双眉紧皱,显然无食欲可言。
“你倒是稳得住,那贱妇都敢闹到席面上去,平日里在府中还不知道要成什么样子,你好歹是我唐家嫡出的女儿,受此屈辱,为父甚痛。”
唐修抬眸,瞧了瞧自己妹妹的神色,腹中已无饮酒择食之思,多的是对这个妹妹的愧疚与心疼。
“当年若不是先帝下旨,祖母未必会软下心肠去与顾家结亲,如今侯府起势,咱们倒成了那姜皇后的指望。”
唐父愁思上头,鬓角已生几缕白发,闻言,从腰间的玉带一侧,拿下了一块刻着虎纹图样,蓝底油青的平安双环玉扣,望着它,渐渐出神。
“你祖母嫁入唐家之后,父兄接连离世,这对她无不是莫大打击,姜国公府爵位由次子承袭,那皇后自然也就成了地位尊崇的嫡女,你祖母无娘家可依,我是想着多加照拂,以尽孝心,不成想却是连累了你。”
唐婠眼底微湿,睫毛在月光之下微微颤抖,默然之间,似有几丝珠光从眼角滴落了下来。
唐婠隐忍,不敢让情绪崩溃于此,只得强忍着鼻中酸涩,将满肚委屈又咽了回去。
“父亲用意,婠婠深知,既入红尘焉有不苦?佛不渡人人自渡,我与建安侯无甚情义,倒也没觉得有多伤心,只要不危及到我唐家利益,他便是将五湖四海的美女都请进府里,我也绝无异议。”
唐修闻言,面色深沉,起身说道:“休说这些佛门空话,什么无甚情义,渡劫渡难,你才多大年纪,就对男女相欢一事防微杜渐,那倒不如和离!”
唐婠舒了口气,走至唐修身边,仰起头,一双灵动澄澈的眸子里,透着几丝智慧使然的果断。
“如今和离,有百害而无一利,前朝储位之争已是必然趋势,若为此事得罪皇后,那无异于倒戈钱妃,局势动荡,朝廷不稳,那时我唐家才是如坐针毡,腹背受敌。”
唐修岂能没想到这一点,只是过于心疼妹妹,须知,万事难以两全,他这也是不得已的法子。
“罢了,如今那两个孩子,已被我和父亲大人做主,带回海宁去,此举,亦如握住顾家把柄,日后你婆母也不敢轻慢于你。”
唐婠苦笑,“我婆母为人,不过虚有其表,内里是没什么谋划的。”
唐父长叹一声,走至花藤架下,仰头遥望天边。
“都说这盛京城好,我却不以为然,除却富贵泼天,闹市繁华,这朝中内外,人人皆是各怀鬼胎,我真是放心不下。”
“婠婠,不日我便离京,万事你须得谨慎,再者,你与顾清开到底夫妻一场,若能白首更好,若不能,你就顾全自身,万不可委曲求全,父亲与唐家,永远是你坚定的靠山。”
唐婠甜甜一笑,撒娇般地依偎到了唐修的身边。
“哥哥不是要久住京城了吗?婠婠有哥哥照拂,无甚忧思。”
唐修宠溺地将她拉回原位,为她系上了芙蕖刚刚拿过来的披风。
夜深露重,几人在这园子内坐的久了,难免觉得身上凉津津的。
芙蕖热了甜酒,又拿了鹅羽软垫前来,想让唐婠倚靠的更舒服一些。
可唐修却并无兴致喝酒,满心满眼都是那桀骜不驯的登徒子,若非不合规矩,方才就应该追出去问个明白,没得叫他目无尊长,敢把自己的岳丈与舅兄晾在这里。
“婠婠,不必在这坐下去了,那顾清开甩手离去,想必是在皇后那里吃了官司,你且回到住处去,他若有心,必会去寻你。”
唐婠应了声,这才起身朝唐家父子告别,携了芙蕖小桃等三人,朝檀溪居行去......
一路之上,唐婠只觉心中万分憋闷,走至院中,又瞧见那日顾清开心血来潮,从南方移栽过来的名品百合,十分不耐,命小桃等人,立马将此物连根带茎的铲了去。
“大娘子,这是江南贵种,名叫嘉兰百合,一株万金之数,这都铲了去......未免可惜。”
培育这些花草的是檀溪居的一等女使,唐婠除却三个陪嫁以外,便也只有她们可以近身伺候,其余人只负责在外院浆洗洒扫。
小桃走上前去,呵斥道:
“既然你觉得这东西金贵难寻,那不如找个盆子移栽了去,端去你屋里头供奉起来?”
闻言,女使脸色一白,沉下头未敢言语。
“你怜惜我们主母娘子的东西,就自个儿好生养着去吧,我们檀溪居事多繁杂,可没这侍弄花草的功夫。”
小桃向来咄咄逼人,三五两句就给那女使吓得大气儿不敢喘一下。
唐婠不想为难一个无辜的下人,只好匆匆揭过。
“你且去寻将军来,只说我有事找他,若办好了这差事,前头这几株嘉兰百合,算是我赏你了。”
唐婠说罢,瞧了瞧隔壁西间的烛火,见里头并未有一人影,心中生了几分不耐,松开芙蕖,只身一人进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