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檀溪居,唐婠便命芙蕖将府中各处的管事唤到了院子中候着。包括四司六局、府库、总厨房、绣针局,乃至外院管理仆役浆洗洒扫、日常采买的管家嬷嬷们,一并请至了檀溪居听训话。唐婠休息了半晌,又饮了半盏提神的香茶,这才起身到院子里去问话。“诸位昨日也辛苦了,这席面开的不错,想必四司六局里的人也尽心,咱们侯府还是感激各位的,今儿我便依着例子,给各位分发一下赏钱。”唐婠着了浅粉丝裙,桃腮带笑,双手附于膝上,正一本正经地审视着庭下的一干众人。
一旁的康嬷嬷似记起了什么,小声回道:“奴婢记得,派人前去查探月娘子身份的人还未归来,大概得有半月之久了吧?”
“那便不用查了,多半是死在了外头。”唐婠坐定,面不改色地望着老太太。
屋中燃着静气凝神的檀香,桌上又添了几道茶点,除却外间大缸里隐约传来的金鱼戏水的声音,整个屋子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老太太垂下双目,仔细思量了半晌,抬眸,迎上唐婠的视线。
“依你这么说,平采月身份蹊跷,且身边还有旁人帮衬。”
唐婠点了点头,“祖母明鉴。”
老太太眉头舒展,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哪里是我明鉴,只是你都猜到了,却还要过来问我,不过是想着,将这件事提到明面上处理。”
唐婠不语,一双澄澈的眸子里透着几分水到渠成的坦然。
“你不用多想,这件事你大可自行处理,至于你婆母那边,自有我替你把着,不必知会。”
唐婠浅浅一笑,起身拜别了老太太,往外处走去。
可人刚出内室,便迎面撞上了过来回话的芙蕖。
“大娘子,主君他——”
芙蕖欲言又止,一双慌乱气急的眸子中隐隐跳动着两束火苗。
唐婠心中已明一切,欲要提裙离开,却被身后的康嬷嬷叫住。
“大娘子留步,老太太听闻芙蕖姑娘有话要说,便想着叫您进去,让芙蕖姑娘当着她的面把话说完。”
唐婠思量了片刻,勾起唇角,淡淡道:“也好。”
唐婠明白老太太的用意,也明白她在乎侯府的兴衰荣辱,更在乎顾清开的一切行为。
如今家宴一事,让侯府处于风火浪尖之上,她不得不小心谨慎,及时约束那新贵侯爷的言行举止。
进了内室,唐婠依着规矩坐到了旁处的椭形圆凳上,芙蕖则立于一侧,未曾开口说话。
老太太仰起头,平视着唐婠身侧的俊俏女使。
“你不必对我老婆子有所隐瞒,方才是出了什么事,你且说与我听吧。”
芙蕖移过视线,瞧了瞧唐婠的神色,见她并无异样,这才转过头,望向老太太,
“方才大娘子经过咱们园子外的甬道,瞧见去岁栽种的几棵章华古梅被人砍了去,须知那树名贵,所以大娘子命我前去查探缘由......”
“谁知,管事处的人说,昨日主君从账中挪用了银钱一千五百两,又命人砍去了府中许些品种珍贵的树木......”
老太太沉下了脸,将手中的菩提子佛珠手串放置到了桌案上。
“有没有说明,他挪用这笔钱,是去做什么?”
芙蕖心中愤恨不平,连声带都有些颤抖,“说是要给听雨轩的月娘子重新开辟出一个园子来,再命泥瓦修个围墙,到时候与咱们侯府前后隔开......各自生活。”
老太太闻言,神色一滞,拿起桌子上的茶盏,甩手一掷,丢到了地上。
康嬷嬷脸色惨白,即刻走至老太太的身边,替她顺了顺后背。
“老太太,您可不许动气,先头李医官说了,您上了岁数,又有贫血盗汗之症,须得好生将养,切勿动怒。”
“祖母息怒,是孙媳无能。”唐婠起来,微微福了福身。
“这个混账羔子!他是打量着气死我不成!”
老太太呼吸似有不畅,双手愈发颤抖,连同整个人都变得酸软无力起来。
如今唐家还在,顾清开便敢在自己岳丈的眼皮子底下,大肆给一个外室建造府邸,这无疑不是再给唐家下马威。
好告诉他们,便是不叫平采月入府,他照样也可以将此人留在身边。
更何况养一个外室又不曾触犯律法,官家也不可能管到一个臣子的内院里来,如此,便是最好的权衡之法。
“一千五百两银子?官人未曾查过府中账务,更不知晓一年开支几何,咱们侯府,何曾余富出来这么多的银子,想是预支亏空,连咱们日常所需的银子都给花了去吧?”
唐婠目若秋水,面色平和,不紧不慢地询问老太太的意见。
老太太眸光暗淡,抿了抿唇,将陡然升起的怒火又给压了回去。
“仲言这孩子,过于死板,须知一个将士,应当忠君爱国,意志坚定,可偏偏有个心软的毛病,任谁都会捏住他的把柄。”
“你婆母不掌家,账面上的事情,她未必知晓,想来这件事情,她也是不知情的。”
唐婠了解顾舒氏的为人,她虽浅薄无知但却极其敬重老太太,这等子私自挪用公账的事情,她万不敢做出来。
“婠婠知道,只是婆母素日宽仁治下,若官人在银钱上有所短缺,婆母也必不会视若旁骛,定会动用嫁妆以作周转,祖母,花钱是小,可若传出去咱们侯府为了给一个外室扩建园子用了女人的嫁妆,必是要遭天下人耻笑的。”
老太太岂会不明其中的利害关系,闻言,即刻便唤了康嬷嬷去露阳斋传话。
唐婠见老太太有些疲惫,便不敢多待,辞了她便带着芙蕖朝自己住处行去。
“大娘子,这姑爷重修园子的事儿,您不追究了?”小桃气滚滚地问道。
唐婠轻勾唇角,“不急,他会来找我的。”
“......”小桃不解,转头望了望芙蕖,依旧是一无所获。
“告诉嫣宁小姐,今日府中有事,不能陪她去锦香台裁衣了,叫沉香先带着她在侯府园子里逛逛,若觉得无趣,也可去后山泡泡温泉。”
唐婠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身下的步子,连同身后的女使都得小跑跟上。
回到檀溪居,唐婠便命芙蕖将府中各处的管事唤到了院子中候着。
包括四司六局、府库、总厨房、绣针局,乃至外院管理仆役浆洗洒扫、日常采买的管家嬷嬷们,一并请至了檀溪居听训话。
唐婠休息了半晌,又饮了半盏提神的香茶,这才起身到院子里去问话。
“诸位昨日也辛苦了,这席面开的不错,想必四司六局里的人也尽心,咱们侯府还是感激各位的,今儿我便依着例子,给各位分发一下赏钱。”
唐婠着了浅粉丝裙,桃腮带笑,双手附于膝上,正一本正经地审视着庭下的一干众人。
为首的管事,喜笑开颜:“这是我们应尽的本分。”
“嗯,你送来的账册我只粗略看了几眼,虽不通晓京城市价如何,可我想有您操劳,府中必不会吃亏。”
说罢,唐婠便叫芙蕖等人将已经安排妥当的银钱袋子,按照顺序,一一分发了下去。
众人得了赏钱,自是喜不自胜。
唐婠先安抚了众人,后才步入治家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