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看起来好像很深,还是处理一下吧。”慕舒在酒店服务台要了些药品,坚持让祁砚承处理一下伤口。房间内亮着暖色调的灯,窗外霓虹闪烁,玻璃窗将一大片月色揽入室内。祁砚承脱下身上的大衣,慕舒眼明手快接过他的衣服,在立式衣架上端端正正地挂好。他停顿了下,没说什么,往单人沙发那边走。刚挂好衣服的慕舒几步小跑过去,赶在他坐下之前,往椅背上垫了个靠枕。祁砚承看她一眼。她乖乖站在原地不动,眼神飘忽不定,也不看他。
徐洋被他的极冷的声音震住。
平时那么冷静自持的人, 只要是关系到慕舒的事情,总能轻而易举的失控。
他不敢再多说话,犹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我再打打她的电话看看有没有人接?”
祁砚承拿起西装外套大步往外走。
“先报警, 我马上过来。”
晚上十点半,祁砚承抵达南城。
“还是没有消息吗?”
徐洋摇摇头。
南城的夜晚很冷,耳边风声猎猎,丝毫没有停息的征兆,远处灯火明明灭灭, 间歇跳动着。
祁砚承手指握拳又松开。
他第一次感受到深入肺腑的慌乱。
正当事情一筹莫展的时候, 段薇薇的手机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她看了一眼便挂断了。
徐洋问:“又是那通骚扰电话?”
段薇薇含糊不清地嗯了声:“拉黑了也没用,换着手机给我打电话, 我都被烦死了,还是干脆关机好了。”
正当她想关机时,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来。
进来的是一条短信。
[薇薇,你不见我我只好用这种方式。你的妹妹现在在我这里, 如果你想她平安无事, 就来雍丽城A座203。]
段薇薇皱眉, 想要删除短信。
徐洋觉得不对劲:“这是谁?”
段薇薇:“我、我不知道……就是骚扰短信而已,我妈就生了我一个, 我根本就没有妹妹啊。”
手机再次进来一条消息。
这次是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女孩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
在看到照片的那一瞬, 祁砚承瞳孔骤然缩小,身形一颤险些没有站稳。
-
慕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悬挂在天花板上的镭射灯。灯球缓慢转动着,在包厢内投下五颜六色的光斑。
墙壁上的电子屏幕里放着伴奏, 但并没有人唱歌。
这里应该是南城的某家娱乐会所。
刚醒来时头还有些胀痛, 缓了几秒钟, 慕舒撑着额头慢慢坐起身。
“终于醒了?”
陌生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慕舒转头看,只见一个男人坐在离她不远处的沙发上,低着头在削苹果。
是刚刚在路上碰到的那个眼镜男。
慕舒一下子直起身子,往沙发的另一侧挪了挪,谨慎地看着他:“你是谁?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说过了,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见一见你姐姐。如果我不用这种方式,她根本不会见我。”
眼镜男依旧削着苹果,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太清楚你说的我姐姐是谁?”
“知不知道你的姐姐段薇薇其实就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她不顾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头也不回地离开我。”
段薇薇。
不就是徐洋的女朋友吗?
“你是她的前男友吗?”慕舒小心翼翼说,“可是她不是我姐姐,事实上,我也只跟她见过两次面而已。”
眼镜男看她一眼,冷哼了声,并不相信。
“别装蒜了,我看到她带着你直播了,她说你是她的妹妹,在南星大学参加冬令营。”
前几天的记忆纷至沓来。
那天她和徐洋在茶楼吃饭,段薇薇确实拉着她直播了一会儿,而且还跟直播间的人介绍说她是她的妹妹……
眼镜男看到她的表情,断定心中所想:“还说不认识她吗?”
慕舒沉默下来。
她注意到男人的衬衫左胸口是一家上市传媒公司的LOGO,虽然头发很乱,但是手指很干净,手腕上的那块腕表看起来也是中高端的。
她试探着开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应该有一份收入不错而且得体的工作吧?但是现在你把我关在这里,这样是犯法的还会坐/牢,你应该也不想因为感情的事而葬送自己的前程吧?”
“你给我闭嘴!”
眼镜男突然暴怒,将水果刀狠狠扔在了桌面上,发出一声巨响。
慕舒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
男人突然冷笑:“前程?事到如今我还有前程吗?没认识她以前,我有着一份不错的工作,也有一些小存款。我每天给她充钱刷礼物只为了她能在直播平台有一个好的推荐位,后来我的积蓄都花完了,我知道没钱就意味着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我。”
他痛苦地抱住头。
“可是我真的好爱她,为了她我不惜动用公司公款来留住她,现在公司已经在彻查我,很快就会东窗事发。”
“既然我的人生已经毁了,那不如一起下地狱。”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眼镜男看了眼,盯着慕舒兀自笑起来:“正巧,你姐姐来了。”
他把手机扔在一旁,站起来一把拉住慕舒的手腕。
男女之间的力量差距悬殊,慕舒使劲挣脱,还是挣不开他。
手腕很疼。
“放开我!”
因为她的挣扎,男人的耐心已经告罄,抬手就朝她挥过去:“老实点!”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一声巨响,他还未来得及转头看清来人,腰侧便传来一阵猛烈的痛感。
力道巨大,他瞬间就被踹翻在地。
刚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又被一脚踹在胸口,疼得他在地上痛苦嚎叫,怀疑肋骨都断了几根。
站在一旁的慕舒被那一声巨响惊出满身冷汗。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在看清来人后,她眼眶一酸,飞快地跑过去,一头撞进祁砚承的怀里。
“叔叔!”
小脑袋撞在他的胸口,祁砚承稳稳当当接住她,手掌从她的头顶滑至肩膀,轻轻揽住。
“别怕,没事了。”
怀抱很温暖,慕舒眼睛酸涩得不行,她不想让叔叔担心,忍住没哭。
原本干干净净的小姑娘脸上变得脏兮兮的,乖顺的头发也乱糟糟,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尤其是手腕和脖子处,留有挣扎过的伤痕。
领口的纽扣散了好几颗。
祁砚承眉目一沉,声音都似有颤抖:“他欺负你了?!”
慕舒惊魂未定,短暂懵了一下。
随即怯生生地摇了摇头。
祁砚承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包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徐洋和段薇薇紧随其后也跟了上来:“怎么样了?找到小舒了吗?没事吧?”
慕舒:“我没事。”
就在他们分神的那一瞬,趴在地上的眼镜男突然拿着刀挥了过来。
祁砚承眼疾手快抱着慕舒躲闪开。
眼镜男发了狠往他们这边刺,几番对峙下来,祁砚承夺过他的手里的刀,再一次将他踢倒在地。
一脚踩在他的脖子上,眼镜男呼吸不过来,脸憋红大张着嘴。
祁砚承目光阴冷,丝毫不顾他的求饶,在他快要窒息的时候才放开了他。
-
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发生这件事之后,徐洋洋和段薇薇之间气氛有些冷,两人已经先一步驱车离开。
祁砚承送慕舒回酒店,汽车在路上疾驰,驶过沿路越来越多的灯,光影在他的脸上相继掠过。
慕舒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祁砚承也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一言未发。
车内安静得出奇,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她试着想要说些什么打破这安静的氛围,可犹豫再三,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眼观鼻鼻观心,隐隐觉觉得祁砚承周身气压有些低。
叔叔好像生气了。
自己好像确实挺让他不省心的。
“对不起,让叔叔担心了。”
“知道我会担心你还乱跑?”祁砚承淡淡看她一眼,“说说看,从学校出来后为什么没有乖乖呆在酒店里,晚上出门去干什么了?”
慕舒两个手搅在一起:“东西丢了,出门去找了。”
“什么东西。”
“是叔叔送我的礼物。”她小声。
祁砚承稍顿。
他突然想起自己之前送给她的那串手链。
当时小姑娘得知手链是他八百万在拍卖会拍下的时候,惊得眼睛睁得圆溜溜的。觉得太贵重,非要还给他。
在有些方面,她确实执拗得很。
祁砚承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伸手按了按。
“糯糯,我跟你说过了,那条手链没那么贵重。丢了就丢了,我可以给你再给你买一条。”
慕舒转过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丢的不是手链。”
“是发夹。”
祁砚承怔住:“发夹?”
“嗯,就是叔叔送我的那个发夹呀,烟粉色的,很漂亮的。”
这个回答远在祁砚承的意料之外,他知道那个发卡,是他在饰品店挑的,不过几十块钱而已。
“一个发夹而已,有那么重要吗,非要去找?”
“重要的……”她说得很小声,“那是叔叔送给我的……”
祁砚承凝神看着她,放在身侧的手指不知不觉收拢。
车内安静无声,他的整个胸腔却因为她的话而慢慢鼓胀起来。
那是一种他想法设法压抑在心底的情绪。
此时此刻,却像深埋在泥土里的种子,不可避免地破土而出。
一向乖巧的她听话懂事,没犯过什么错,他自然也不会严词说她什么。本来想就这件事好好教育她一番,却在这一刻什么也说不出口。
到最后,所有的话只化作了一声浅浅的叹息。
祁砚承俯下/身靠近她,抬手盖在她的脑袋上,声音不由自主放轻了些。
“糯糯,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
车厢狭窄,成熟男性的烟草味道突然逼近,慕舒的小脑袋下意识缩了缩。
她抬起眼睛与祁砚承对视,瓮声说:“好。”
半个小时后,汽车在酒店门口停下。
下车打开车门,冷空气铺面而来,慕舒把两个手缩到羽绒服的袖子里,下巴埋进了围巾里。
祁砚承抬手帮她把围巾拢紧。
“回去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不用想,我会处理好。”
慕舒知道祁砚承第二天早上有会议,不会在南城久留,过会儿便要连夜乘坐夜航离开。
她闷在围巾里点点头。
眼睛不经意一瞥,却在下一秒看到祁砚承的手上有一道不长不短的伤口。
伤口蜿蜒在手背,血迹已经干涸,看起来有些吓人。
刚才车内灯光昏暗,祁砚承一直坐在暗处,她并没有注意到他受了伤。
不止手背,连额头上也有一小处浅浅的擦伤。
应该就是在和眼镜男交手的时候受的伤。
察觉到她的目光,祁砚承看了眼自己手背的伤口,不以为意:“小伤而已,不要紧。”
“伤口看起来好像很深,还是处理一下吧。”
慕舒在酒店服务台要了些药品,坚持让祁砚承处理一下伤口。
房间内亮着暖色调的灯,窗外霓虹闪烁,玻璃窗将一大片月色揽入室内。
祁砚承脱下身上的大衣,慕舒眼明手快接过他的衣服,在立式衣架上端端正正地挂好。
他停顿了下,没说什么,往单人沙发那边走。
刚挂好衣服的慕舒几步小跑过去,赶在他坐下之前,往椅背上垫了个靠枕。
祁砚承看她一眼。
她乖乖站在原地不动,眼神飘忽不定,也不看他。
坐在沙发上的祁砚承短促地勾了下唇角,垂眸开始处理手上的伤口。
房间不大,只有一座单人沙发。慕舒半坐在地毯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祁砚承手上的动作。
不时给他递递东西,帮衬一下。
作为旁观者慕舒的表情也很是丰富,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儿抿着嘴一脸担忧。
小姑娘本就娇小,半跪着坐在祁砚承的腿边显得更加小巧玲珑了。他略略一瞥,看着不过小小一只。
就像是老宅里养的那只小猫,乖巧温顺地窝在他的脚边。
处理完手上的伤口,祁砚承把棉棒扔进垃圾桶。
紧接着一杯温水就递到了他面前,还有一小包湿巾。
他用湿巾擦了擦手,又抿了口水,终于淡淡开口:“什么时候这么会关心人了?”
“关心叔叔是应该的。”
“到底怎么了,说实话。”
慕舒咬着下唇低头:“因为我今天做错了事,我不该晚上乱跑,让叔叔担心,还让叔叔受伤了。”
“还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祁砚承忽然语气严肃下来,“既然做错了事,那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慕舒倏地抬头,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极了被吓坏的小鸡仔。
祁砚承轻哂。
“让我想想,该怎么罚你。”
以前在溪城的时候,慕舒就看到过邻居家的小孩儿因为不听话被爸爸惩罚打手心。小孩儿一边哭一边喊疼,打到最后手都肿了。
想到这里,慕舒有些怕,两道秀气的眉拧在了一起。
“叔叔,罚轻点儿……”
小姑娘可怜兮兮的语调让祁砚承忍俊不禁。
他垂眸,说:“不行。”
还没反应过来,慕舒只觉得腰际一紧,一双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惊呼出声,下意识抓住男人的领带。
失重感不过持续了几秒,她被轻轻放在了桌上。
祁砚承身体微微往前倾,手臂撑在她的两侧。
这样的高度让两人的视线持平,不用再低着头看她。
慕舒的大脑还处于暂时空白的状态,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双纤细的手仍无所适从地抓着他的领带。
两人距离很近。
三秒后,慕舒回过神来,触电般松开他的领带,垂下眼睛。
视线所及之处是男人分明的下颌线和好看的喉结。
再往下,是被她捏皱了的领带。
慕舒的耳根慢慢地红了。
她自觉气氛旖旎之时,额头突然一阵疼痛,瞬间拉回了她的思绪。
那丁点儿的害羞也在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慕舒疼得“嘶”了一声,两个小手捂住自己的额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祁砚承。
???
祁叔叔居然弹她脑门儿??!!
祁砚承:“怎么,罚轻了?”
慕舒睁大眼,幽怨地看他:“好痛!”
他轻笑了声:“长能耐了,还学会瞪我了。”
“我哪有啊……”
慕舒小声嘟囔,兀自揉着自己的额头。
祁砚承笑了下,把一小瓶碘伏和棉棒放进她手里,“帮我擦,额头的伤看不见。”
小姑娘的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已经不生气了。听话地接过东西,用棉签轻轻沾了沾,抬起手去擦他额头的伤口。
祁砚承闻胸口处传来一阵发香。
是淡淡的柑橘味道。
很甜,很好闻。
女孩儿微微仰着脸,一脸认真地帮他擦着伤口。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在灯光下泛着透亮干净的白。
他知道,白皙的颈后,藏着一颗红色的小痣。
是只有他知道的那颗小痣。
额头的动作很轻柔,少女的呼吸无意识拂在他的胸口。
祁砚承的呼吸难得乱了节奏。
下一秒,他已经伸出手按住了她的手。
猝不及防的动作,让慕舒擦药的手一顿,“啊对不起……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祁砚承喉结隐隐动了下,从喉咙逸出一个音:“嗯。”
“对不起啊,我保证轻一点。”
他缓缓松开了她的手。
慕舒仔仔细细地在他额头贴上一枚创可贴,弯着眼睛笑了笑:“好啦。”
这时,祁砚承接到周助理的电话,走到一旁接听。
慕舒从桌上下来,在一旁收拾药品。
电话不长,是关于今晚航班安排的事,挂断电话后,祁砚承看着手机上发来的航班信息,头也不抬地说:“糯糯,我在这里待一会儿就要回去了。”
回应他的是一片静默。
祁砚承抬头看过去。
只见小姑娘抱着膝盖窝在沙发里,已经睡着了。
他走近,将慕舒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慕舒睡颜恬静,眼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翳。唇瓣似乎泛着水光,饱满欲滴。
他突然想起之前去影视城探班时,小姑娘穿着修身的旗袍,唇瓣涂上了娇艳的红色。
也是在那天,看着微微翕动的唇瓣,让他第一次产生了荒谬的念头。
时间悄然流逝,静谧的灯光下,祁砚承缓缓俯身,凑近她的额头——
距离她还有十公分的时候,祁砚承停住,又慢慢直起身。
他伸手轻轻揉了下她的头。
“乖糯糯。”
“要快点长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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