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暮扬扬下巴:“这是自然。”叶海棠能想到住在燕家反而更安全,燕云归不可能没有想到。他最初想着让他们母子搬出去住,是建立在叶海棠还是曾经那个随便来个人都能欺负的叶海棠的前提下。现在就没必要了。“总之爸爸您要记住,多关心妈妈,别再用您那对陌生人一样的态度来对妈妈。不说妈妈,我见您那样见外的对我们,我都觉得心寒。”心寒当然是他故意往夸张了说的,他和爸爸算上今天才是第二次见面,本就和陌生人差不多,用“心寒”来形容就过了。
男人很高大,非常高大,哪怕男人现在一脸病容还坐在病床上,也是他站起来要很努力很努力地仰头才能勉强和他对视的高大。
他曾一度觉得妈妈只要有他这个儿子就可以了,他不像其他小孩子那样闹腾,他懂事又有点小本事,他不仅不会拖累妈妈,还能帮妈妈。妈妈只需要有他就够了,他一样能把妈妈照顾得很好。
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他还太小了,成不了妈妈的依靠。
“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小燕暮收回视线,微微敛下眼睫。
小拳头轻攥,他想,他是得做点什么让爸妈好好在一起了,而不是抱着之前那种怎样都可以的心态。
抬起头:“爸爸,我还是第一次见妈妈这样。妈妈以前就算红眼睛掉眼泪也都是情景需要,伪装的,不管日子过得多难遇到多难的事,妈妈都不会喊苦喊累更不会哭,可刚刚妈妈是真的差点哭了。”
燕云归抿唇不语,握住手机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
“爸爸,您多年没见妈妈,对现在的她应该不太了解,妈妈她真的不是随便就会哭的人,她其实很坚强很厉害。我第一次见妈妈这样是在您面前,妈妈对您……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燕云归心情复杂,看着小孩的目光也复杂。
何止是身为母亲的人厉害,小孩也很厉害。这些话哪里像一个四岁的小孩说得出来的?
小孩是怎么长的?叶海棠又是怎么把孩子教得这么懂事的?叶海棠自己呢,她又是怎么养成这样一副哪怕暴露出脆弱也只有一瞬间,很快就能把理智找回的坚定心性的?
不是吃过太多苦,不是长久没人依靠只能靠自己,她长不成这样。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除了应这一声,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该说些什么。
“爸爸,您刚刚说妈妈不喜欢你们现在这样的相处模式,您可以改,是真的吗?”
微顿,燕云归问:“你觉得不像真的?”
不是反讽,是很认真的在询问。
“我觉不觉得像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您是不是真的,重要的是妈妈相不相信您是真的。爸爸,如果您是真的,您可以试着多关心关心妈妈。不说从前过得是不是艰难,就说现在,妈妈现在带着我回燕家其实过得也不见得有多容易。”
“燕家龙潭虎穴,多的是对我和妈妈虎视眈眈的人,哪怕是现在的妈妈,身在燕家也必须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时刻保持警惕。因为稍一不慎,就有可能落得一个丢命的下场。”
“我知道。”燕云归说,“所以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让你们住在燕家,我原是想着等他们把你们接回来后就让你们搬出去住。”
“搬出去就不用了,真搬出去了才是真的防不胜防。我和妈妈住在燕家,他们不敢让我们在燕家出事,会有所顾虑,我们反而更安全。”
仰头带着骄傲道:“这是妈妈告诉我的。”
“你妈妈很聪明,看得很透彻。”
小燕暮扬扬下巴:“这是自然。”
叶海棠能想到住在燕家反而更安全,燕云归不可能没有想到。他最初想着让他们母子搬出去住,是建立在叶海棠还是曾经那个随便来个人都能欺负的叶海棠的前提下。
现在就没必要了。
“总之爸爸您要记住,多关心妈妈,别再用您那对陌生人一样的态度来对妈妈。不说妈妈,我见您那样见外的对我们,我都觉得心寒。”
心寒当然是他故意往夸张了说的,他和爸爸算上今天才是第二次见面,本就和陌生人差不多,用“心寒”来形容就过了。
在这一点上,他倒是和爸爸一样,觉得需要时间去适应。
“你……”燕云归看向他。
小燕暮摆摆手:“我的想法不重要,我妈妈的想法最重要,爸爸不必在意我的感受,多关心妈妈才是正经。”
燕云归:“……”
他要是还看不出来刚刚是被这小孩虚晃了一招,他这么多年就白活了。有点无奈,又有点庆幸。
庆幸小孩不是真的心寒。
庆幸……
又是一种新鲜的情绪体验。
他这么些年没有体验过的情绪一下子就被他们母子包揽了大半。血缘至亲,真是个奇妙的词。
他曾以为他一朝险些丧命,又历经五年的无数绝处逢生,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遭受过各式各样的背后插刀,他再回来不会轻信任何人,不会与任何人建立亲密关系。
世事当真难料。
倒也不是说他现在就全然对他们母子放下心防要马上去建立亲密无间的关系了,但至少他愿意踏出这一步,对他来说就已经很难得。
妻子,儿子。
到底是旁人不一样。
“要去看看你妈妈吗?”
看得出他是很认真在问他,小燕暮有点满意。
摇摇头:“不用,妈妈现在肯定不想见我们,我们就等着吧,等妈妈缓过来会自己回来的。妈妈不会丢下我的,她舍不得我。”
燕云归看他一眼。
他总觉得小孩最后这一句是故意加的。
“对了爸爸,妈妈不仅让大伯同意她给您送来电脑和手机,还让大伯点头同意三天后将您从前那个叫王翔宇的助理找回来。妈妈告诉大伯,说您现在醒了身边需要人。”
这下燕云归是真的惊讶了。
他突然很好奇叶海棠是怎么做到的。
这么想,他就这么问了,“你妈妈是怎么做到的?”
听到他问,小燕暮差点忍不住和他分享妈妈的厉害,好在他及时止住,双手捂住嘴摇头:“我不能说。”
燕云归:“……”
对他竟也防得这么严实,警惕性不错,该说不愧是他的儿子么。
小燕暮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握着嘴的十指松了松,眨巴着眼睛透过指缝说话:“爸爸,不是我不愿告诉您,我是觉得这些事您还是自己问妈妈比较好,不过我想经过刚才那一遭,妈妈短时间内应该不愿意和您多说了。这可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您刚刚故作清高。”
“……”
“故作清高不是这么用的。”
“啊?不是这么用的吗?那是怎么用的?”小孩单纯的双眸里充满了求知欲。
燕云归:“……”
上一秒还是个能和他平等交谈的人,下一秒就恢复了小孩子的模样,转变这么大还真有点让人不适应。
对上小孩充满求知欲的双眸,燕云归终是没忍心不理会,解释起了“故作清高”的正确词义和用法。
为人父的感觉突然真实。
门外,叶海棠正懊恼地踢着墙角,被人打断:“三婶,你这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