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个不贪心的实诚人。“好,我保你能入宫当值,但你需谨记,从你入宫的那一刻起,你与皇后便再无瓜葛。”闻言,她心下好奇:“皇后娘娘是否安好?”“嗯,皇后已经回了普陀寺,等小太子汇合后,便起身回宫。”他仔细的观察着她,想从她身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怨恨,但是她始终很从容。瞧着她那模样似乎也放心了,她回了他一句:“那便好,我就不打扰将军休息了。”她行了一礼,然后离开了。叶南君起身,看着她离开,眸色逐渐暗沉。
“小心,前面有东西。”远处似乎有绿色光芒。
三人等了一下。
那些东西逐渐靠近。
黑夜里,无数双绿得吓人的眼睛,他们听到了野狗带着攻击性的低沉连续吠叫声。
“是野狗!”一个个的吓得赶紧收回脚步往回跑:“快,快,去火堆边,这些东西惧怕火。”
野狗一窝蜂的扑咬而去。
唯有一只,嗅着气味跑到一棵大柿子树下,抬头,一双铜铃般大泛着绿光的眼睛往上看,随即恶狠的龇牙咧嘴露出獠牙,做出了扑咬捕猎的准备。
高高的树杈上,坐着两个半大的孩子。
见被发觉,二人瞬间屏住呼吸,转儿赶紧掏出一把药粉撒了下去。
那药粉的气味强烈刺鼻,难闻至极。
药粉飘洒在野狗身上,野狗像是被辣到眼睛一般,垂下头,“啊呜”一声,而后剧烈的抖晃着身子,想将身上的药粉抖落下来。
最后徒劳无功,痛苦低吼着逃窜跑开了。
见状,转儿瞬间松了一口气,她不敢怠慢,赶紧抓着药粉继续往树下周围撒播,肯定是方才的药粉撒得不够多,才被野狗发觉踪迹了。
那三人个个人高马大的练家子,她与司马天翊的小短腿小身板哪里跑得过他们,所以她才出此下策,利用腐烂的鸟,将隐藏在森林里的野狗诱了出来。
她与司马天翊则是爬上了高大的柿子树躲藏了起来。
“姐姐,这是什么?”司马天翊鼻尖被药粉气息刺激得发酸,眼泪不断的往下掉。
他忍不住抬起小手揉了揉鼻子。
“这是驱狗粉。”转儿见状差不多了,她抬头看向草棚方向,原本睡着的人群,此时全部手握火把齐心协力的驱赶野狗群。
野狗围绕,因惧怕火光,也不敢靠近。
司马天翊瞧着她,满心满眼的佩服:“姐姐真的真的很厉害。”
“天翊,你害怕吗?”她闻言,掩去内心苦涩看向他,她这法子,用得好能活命,运气不好,她就是野狗嘴里的吃食。
冬夜本就寒冷,更别提在高枝之上,幸亏,出发之时,她用身上最厚的几个铜板替他们二人添置了一件特别厚实的旧棉袄。
高枝之上,二人紧紧的挨在一起,互相取暖,亲密无间的小声低语。
司马天翊先是点头,而后又觉不对,又摇了摇头:“害怕是有些害怕的,可跟姐姐在一起,天翊又没那么害怕了。”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去往京城的官道只有一条,我们随时都有再撞见他们的可能……”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她还以为县老爷已经将那批人一网打尽了,这才带着司马天翊启程,结果启程的第一天就与残余堂撞了个正着。
她心里来了个大胆的想法,何不打入内部,彻底解决他们?
“天翊,想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追杀你?”
闻言,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十分不安,使劲的摇晃着脑袋:“姐姐,我们还是躲着他们吧,等接应我的人来了,再将人抓住盘问也不迟。”
就在此时,远处的村庄里,忽然响起了嘹亮的狗叫,成群结队的狗从村子里跑了出来。
原来是村子里的人察觉到这边动静,将家里的看门狗都放了出来。
家狗护家驱逐,很快,野狗群散去,草棚里的众人却不敢再睡,而是将火堆烧得越来越旺,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遭了,那两个出去尿尿的孩子不见了。”
“别是被野狗吃了吧。”
杂乱的声音之中,掺杂了马蹄声。
有一支骑马赶夜路的人停留在烂草棚跟前:“你们说的孩子有多大?”
“……”司马天翊听到动静,立即扬着脖子往草棚那边看,高扬的火把之下,将人脸照得很清楚,他在看到领头骑马之人之时,小脸上全是兴奋:“舅舅,舅舅,天翊在这里。”
舅舅?
转儿盯着那边仔细瞧着。
叶南君寻声望去,黑夜之中,瞧不真切,但他的的确确是听到了小太子的声音。
“驾。”他双腿一夹马腹,往黑夜而去,身后几人立即打马紧随其后。
“舅舅,天翊在这里,舅舅往上看。”
叶南君抬头,高高的柿子树上,坐着两个孩子,摇摇欲坠危险至极,最小的那个瞧身形,听声音,不就正是小太子。
他吓了一跳,生怕小太子坠落下来,赶紧夹紧马腹靠近,可一向乖顺听话的马儿,却倔着往后退不愿前行:“怎么回事?”
“将军,是驱狗粉。”
叶南君低头,属下立即打着火把往地上照,地面上薄薄的一层白色粉末。
有人发觉附近有腐烂小鸟:“将军,是有人故意利用腐烂小鸟将野狗诱过来的。”
叶南君从属下手中接过火把,手臂高扬,借着火把,看清楚了小太子身边之人,是个稍微大些的男孩子,也是满脸泥污,他目光落在“他”裹着白色粉末的手上,顿时明了。
翻身下马,亲自爬上高枝,小心翼翼的先将小太子抱了下来。
等下面的人接过小太子了,他复又转身,朝着转儿伸手之时,发觉“他”一直在看着草棚方向。
“别让他们跑了。”转儿指着人群中悄然撤退的几个人,然后看向叶南君:“是他们要追杀天翊。”
叶南君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远处,果然有三个在脱离人群,他垂头吩咐着:“抓住那三个人,别让他们逃了。”
“是,将军。”属下领命而去,很快将欲图逃跑的三人擒拿住。
叶南君再次朝着转儿伸出手臂:“别怕,过来,我会接住你。”
转儿愣了一下,缓缓的搭上他手臂,他双手抓住她腰,用力一提,轻而易举的的将她提溜了下来。
落地瞬间,转儿脸颊滚烫得厉害,幸亏有污泥遮面,谁都没发觉。
司马天翊立即扑在她怀里:“姐姐。”
姐姐?
叶南君从树下跃下,目光落在转儿身上,带着审视,难怪那么瘦弱,原竟是个小女娃。
“没事了,天翊,你安全了。”你舅舅来了,你再也不用跟着我担惊受怕吃苦了。
她在心中轻叹一口气,其实,如此也好。
叶南君走过来,蹲在司马天翊身侧:“殿下,上马吧,此处不宜久留,我们需赶往驿站才能休息。”
“好,舅舅,我要与姐姐同骑一匹马。”
叶南君不反对,他先是将司马天翊抱上马背,待他坐稳之后,翻身上马,然后朝着转儿伸出手:“小姑娘,上来吧。”
“……”她仰头,看向他。
他……不打算撇下她?
略微迟疑,她也不矫情,抓着他的手,借着他的力,成功坐在他身后:“多谢将军。”
“姐姐,他是天翊的舅舅,也就是你的舅舅,你要唤他舅舅哦。”司马天翊的小脑袋不安分的从叶南君手臂下钻了过来。
她浅笑,没回应。
叶南君垂眸看了一眼司马天翊,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声:“抓紧了,出发了,驾。”
马儿扬蹄蹦跑,转儿死死抓住了叶南君衣角,第一次骑马,她有些害怕。
“姐姐,别怕,抓着我的手。”司马天翊的小手,又调皮的从叶南君胳膊下探了过来。
她抓着他的小手,二人相视一笑。
叶南君的眉头微皱,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行人在黑夜疾驰而去。
抓捕住的三个人被拴在马后,跟着马儿跑,跟不上马儿脚步的,直接被拖行,一路上哀嚎不断。
到了驿站,三个被拖死了两个,剩下一个奄奄一息。
“转儿姑娘,将军有请。”沐浴换衣后,她刚守着司马天翊睡下,便有人来敲门。
她瞧了一眼熟睡的司马天翊,沉默一瞬,而后抬手摸了摸他白净脸颊,目光有些不舍,这些日子,她好像真的将他当做了家人。
替他拉了拉被角,她起身,朝着外面走去,打开房门,看了一眼敲门的人:“走吧。”
到了叶南君的房间,她看到那三个人中的唯一幸存者,此时已经躺在冰冷的地上断了气。
看那满身的伤痕,和断了的手指,想来活着之前,被折磨得不轻。
再次看向叶南君之时,她态度谨慎了许多,这不是一个好招惹的人。
见她进来,叶南君冲着下手摆了摆手,手下立即上前将死人拖了出去。
“皇后密函之中提及的小乞丐可是你?”叶南君一边擦拭着剑上的血污,一边抬眼打量着眼前之人。
洗去泥污,稚嫩的少女模样不差,不,可以说很漂亮。
她身上穿的依然是那件旧棉袄。
他注意到了,这衣物与小太子身上的那件很相似:“殿下身上的衣物是你置办的?”
转儿点头:“是的,将军。”
两个问题,她用两个字一起回答了。
“你多大了?”
“回将军的话,转儿十一了。”
“为何沦落成乞丐?”
“因爹娘突然无故失踪,才沦落在街头游荡。”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旁的一句不多说。
叶南君将擦拭干净的剑放在桌上,再次看向她:“你护殿下有功,我念你年幼孤苦无依,可收你为义妹,保你一生衣食无忧,你意下如何?”
义妹?
他是司马天翊的舅舅,他收她做义妹,那就是想让她当司马天翊的干姑姑了。
果不其然,如她所料,他们又怎会真的信守承诺。
不过,这已经要比她料想的好很多了,她本以为他会直接丢给她一笔钱财打发了事的。
“多谢将军。”她委身行了一礼。
这放在常人眼里不过就是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情了。
叶南君双眸微微眯起。
他盯着她观察了好一会儿,以为她是答应了:“将皇后写的血书交予我,你便下去早些歇息吧。”
“血书在此。”她做得也爽快,直接取出血书,双手捧着,交给了叶南君,等叶南君接过血书确认无疑收起来之时,她才继续开口说道:“将军,爹娘时常教导我,做人不能太贪心,我不敢奢求能做将军的义妹,想在将军这里寻求一个恩典。”
“但说不妨。”
“我听说,正月的时候,皇宫会在民间选拔宫女,我想入宫。”
叶南君皱眉:“放着国舅义妹不做,入宫做宫女?”
“宫中俸禄好,我是个勤快的人,要是能入宫,一生衣食就无忧了。”
“宫女身份低贱,干的都是苦活累活,也绝无接近小殿下的可能,你可想好了。”
她浅笑:“再怎么,也比沦落到街头当乞丐好,将军给我一封举荐信,让我入宫选拔宫女,就当是替皇后娘娘还了我救小太子的情谊。”
“做我的义妹,可要比做宫女好多了,你确定不再考虑考虑?”
她婉拒道:“什么样的身份做什么样的事,多谢将军抬爱。”
倒是个不贪心的实诚人。
“好,我保你能入宫当值,但你需谨记,从你入宫的那一刻起,你与皇后便再无瓜葛。”
闻言,她心下好奇:“皇后娘娘是否安好?”
“嗯,皇后已经回了普陀寺,等小太子汇合后,便起身回宫。”
他仔细的观察着她,想从她身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怨恨,但是她始终很从容。
瞧着她那模样似乎也放心了,她回了他一句:“那便好,我就不打扰将军休息了。”
她行了一礼,然后离开了。
叶南君起身,看着她离开,眸色逐渐暗沉。
手下察觉到了,询问道:“将军,这个小姑娘可有什么地方不妥?”
“礼仪不妥。”叶南君回了四个字。
“礼仪不妥当吗?”他怎么没有看出来,将军莫不是看错了:“小姑娘进来行礼,离去行礼,瞧着礼数挺周全的啊,怎么会不妥当呢?”
“她是什么身份?”
“不是说是小乞丐吗?”说完,手下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闭上了嘴。
叶南君侧眸看向他:“问题就出在这里,她瞧着可不像一个小乞丐,该懂的礼仪一样不少,那行礼的姿势比起京城大家闺秀丝毫不逊色,明日,你先不随我们回京,折返回去,调查一下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