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霜当时就冷了脸:“手拿开。”那群男人只是笑,笑得猖狂,笑得放肆,手还肆无忌惮的往下,裴霜站起身上前打开他的手,劲儿很大,男人往后退了两步。像是被下了面子,男人骂了一声,抬手就想给她一巴掌。裴霜那时擒住他的手腕大力一扭,男人疼得面部扭曲,甩开他后,裴霜将陈礼妍拉到身后,让她去前台躲好,她没什么武力值,站这还会让裴霜分心。有男的见陈礼妍想跑,上前想拦,被裴霜挡住,一脚踹出去好远,撞在桌子上,撞翻了一排椅子,扫下了一堆盘子,盘子摔了个碎,各种菜也撒了一地。
裴霜不是读书的料,中考通过体育专项进的重点高中,练了两年体育,后来由于身体原因转为普通文化生。她平时洒脱松散惯了,课程进度落了很多,成绩一般,热情也一般。
但是裴自弦好面子,只要是裴家的种,就不允许落得一个不学无术不思进取的坏名声,于是高三一整年裴霜基本都待在家里,被迫接受裴自铉安排的家教辅导,只偶尔回一下学校。
那一年,她没有周末,更没有所谓的节假日,每一个时间段都排满了要做的事情。
活动局限在那栋别墅,自己出不去,别人进不来。
也许是那一年被迫学了太多,将为数不多的读书热情消耗殆尽,上大学后,她就再也没听过课。
课上漫不经心,作业敷衍了事,各种比赛竞赛更是漠不关心。
下课后,李长嬴绕到后门等她,俩人站在一块时,吸引的视线更多。打算去南宛街吃饭,南宛街离一教不远,李长嬴就没骑车,俩人步行过去,随便进了一家面馆。
裴霜在翻评论区。
目前评论一万多,舆论走向很奇怪,大多数都在关注他俩的脸。她点进发视频者的私信框,编辑完,将手机递给李长嬴。
“你看看。”
陈礼妍总说她说话风格过于冷硬,有些不近人情。
李长嬴接过低头一看。
——你好,我是视频里踹人的女生,你未经同意将此视频发到网上,已经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困扰,希望你能删除视频。
简洁明了,言简意赅。
没必要改,在网络上,强硬一些或许更合适,李长嬴将手机还给她:“可以。”
过了会,他说:“要做好心理准备,一是这人不会删视频,因为流量太大,二是有不少人转发,删不完的,热度只能随时间下降。”
“嗯。”裴霜应了声。
消息发过去后,没得到回应,也许是私信太多没注意,又或者视而不见,这条消息石沉大海,而这条视频的热度还在上升,营销号争相转发。
李长嬴这几天时刻关注着舆论走向,怕出现不可控的局面。
第三天时,评论区冒出了几句不太一样的言论。
——我怎么觉得这个女生有点眼熟?
——这张脸挺有辨识度的,我也觉得眼熟。
——是哪个网红吗?以前是不是也在大众视野暴露过。
——这该死的熟悉感!
——……
视频过于出圈,连陈礼妍都刷到了,那天只顾着听她和李长嬴的事,完全没想到中间还有这段插曲。
“你有没有受伤啊?”陈礼妍语气有些急,“你要保护好自己,要是那个男的发酒疯伤人怎么办?吓死我了。”
她一想到裴霜手臂上的伤疤就忍不住后怕,差点哭出来:“你的手都还没好。”
“我没事。”裴霜叹口气,“那个男的喝得太多,走路都走不稳,不禁打。”
陈礼妍想起另一件事情:“这个视频会不会影响到你?”
“影响不大。”
无非就是收到的视线变多了,每次裴霜都会直勾勾的看回去,直盯得人移开视线。
去猫咖时,裴霜搂着包子,拿着逗猫棒有一下没一下的逗。
猫咖里的猫猫都不太亲近陌生人,在身上坐不住,往往不超过三分钟就会跳开,但是每只猫猫都会被逗猫棒逗成小傻子,连那只聋哑的白猫都不例外。
她用一根逗猫棒驾驭了三只猫,猫扑过来、滑行、上蹿、下跳,有时猫咪还会撞在一起,闹腾腾的。
李长嬴坐在软榻上,大剌剌敞着腿,身上盖着薄毯,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陷进去。只让男生抱的小蓝猫窝在他肚子上,他偶尔抬手挠它,手掌太大,抚上去产生的视觉效果像在玩玩具。
三只猫猫上蹿下跳的动静还挺大,李长嬴侧头看着,举起手机录像。
录完发给林与德。
李长嬴:怪傻的。
片刻后。
林与德:怎么没有你?
李长嬴:?
林与德:拿着逗猫棒的是裴霜吧?
林与德:按理说,你应该也在这几只猫里。
林与德:被吊成翘嘴,被逗得上蹿下跳,嗷嗷叫。
服了。
李长嬴:以后别让我知道你对哪个女生有意思。
他收了手机,盯着一直扑来扑去的猫看,它们执着于逗猫棒的顶端,有时扑上去咬住,或者爪子摁住,裴霜总会使坏抽走,见猫猫不动,又将逗猫棒往它们跟前凑,漫不经心,游刃有余。
李长嬴发现裴霜很喜欢猫,尤其偏爱金渐层包子,不过现在她对那只聋哑的白猫芋圆也很上心,尽管芋圆不让人碰。
看了一会。
李长嬴重新摸出手机,寻着前几天的视频看,评论区前排发生了变化。
爱吃橘子的大傻春:【姐姐好帅,性别别卡那么死啊!】
万寿无疆:【朕想封她为皇后!另外一个也是皇后!朕要一夫一妻制。】
玛卡巴卡雅卡噜卡:【我记得她,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八月份冲上视频热搜的监控录像,路边烤肉店,几个醉酒男人骚扰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女生就是她,我还记得她一打四,后来其中一个男的抡起酒瓶砸她,砸着手臂了,现场很惨烈,店里的东西基本都被砸了。】
奥里给:【我也记得!我记得!这事闹得还挺大,我有印象是因为当时就惊叹这个女生好帅好能打,长得好好看,还有就是后来一夜之间视频全没了。那时我还很痛心,怕那几个男的后台硬,担心两个女生受到威胁,现在重新看到她,我还有些激动。】
睡不死:【指路啊?去哪看你们说的视频?】
Moonlight:【搜不到了。】
……
李长嬴看了一会儿,坐直了一些,将手机放在桌上,推到裴霜面前。
裴霜将逗猫棒递给他,示意他陪猫猫玩,低头看完手机展示的页面,一时之间被勾起了很多回忆。
网上说的倒是真的,起初看到这个视频她就想着可能会勾起这件事,没想到来得挺快。
暑假她和陈礼妍出去旅游散心,在霁安待了三天,一天晚上俩人去了当地著名的建筑物打完卡后一起在路边的一家烤肉店吃东西。
烤肉店不算宽敞,当时是晚上,人还挺多,俩人坐在靠外边的位置。
吃到一半,隔壁桌的四个男人突然走上前,各个面色发红,眼神涣散,大着舌头说:“美女,跟我们喝一杯?”
陈礼妍离他们比较近,其中一个男的甚至将手搭在陈礼妍肩上,想把她揽过去。
一般在外边,性格泼辣的陈礼妍都会收敛一下脾性,因为不确定会碰上哪些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她抬手想把男人的手扯下去:“不好意思,不会喝酒。”
男人的手纹丝不动。
“酒嘛,喝了才会,不喝就永远不会。”
裴霜当时就冷了脸:“手拿开。”
那群男人只是笑,笑得猖狂,笑得放肆,手还肆无忌惮的往下,裴霜站起身上前打开他的手,劲儿很大,男人往后退了两步。
像是被下了面子,男人骂了一声,抬手就想给她一巴掌。
裴霜那时擒住他的手腕大力一扭,男人疼得面部扭曲,甩开他后,裴霜将陈礼妍拉到身后,让她去前台躲好,她没什么武力值,站这还会让裴霜分心。
有男的见陈礼妍想跑,上前想拦,被裴霜挡住,一脚踹出去好远,撞在桌子上,撞翻了一排椅子,扫下了一堆盘子,盘子摔了个碎,各种菜也撒了一地。
事情就从这里开始偏离轨道。
四个喝醉酒的男人一齐上前围攻。
裴霜记得自己那天挺疯,许是面对人渣,所以她打得毫无顾忌,拳脚直往命门打,途中有人扯她的头发,后来她就揪着那人的头发,压着他的头往烤肉的烤盘上摁,很用力,烤盘都被挪动了一些。
将人甩开后,一个胳膊肘直捅身侧人的肚子。
裴霜体力好,学过散打,从小到大实战经验还多,战斗力挺强,但寡不敌众,途中也挨了几拳,更免不了偷袭,一脚踹了一个人的命根子后,就有个男人抓起啤酒瓶砸过来,躲不开,只好抬手硬抗,啤酒瓶破裂,手臂被砸得血肉模糊。
与此同时,陈礼妍双手颤抖着将啤酒瓶砸在那人的头上,最后一个也被解决了。
夏季,裴霜只穿了一件紧身上衣,白皙的胳膊嵌进不少玻璃碎片,有血痕,有淤青。陈礼妍抱着她直哭,又着急摸手机报警,打120,裴霜安抚她,反复说着没事。
她痛感一直弱,当时精神紧绷,更是察觉不到痛觉,只是视觉上让人心惊。
烤肉店内乱七八糟,桌子移位,凳子全翻,各种盘子碎了一地,裴霜缓了一会,到前台说:“不好意思。”
该赔偿的她会赔偿。
周围有人早就报警,警察来时,还惊了一把。后来救护车也来了,裴霜的手臂被紧急处理,缝了二十多针,去警局配合做笔录,折腾了一晚上。
事情没完,这事被人拍下来发到了网上,后来更是流出了高度清晰的监控视频,一时之间,引起轩然大波。
网络上最不缺乏的就是立场,更不缺各种各样的声音。
有人说,起初竟然分不清谁是受害者。
有人说,一对四,好牛逼。
有人说,女生晚上出门最好穿得保守一些。
还有人大肆批判陈礼妍,说她怎么能心安理得的站在朋友后边,看着朋友一个人跟别人打架。
有人看戏,有人疼惜,有人调侃,有人因为她们的长相开黄腔……什么言论都有,后来裴自铉出手,所有相关视频一夜消失,再然后,事情逐渐平息。
裴霜不是什么好人,许是一直被外在环境压迫,导致内里离经叛道,打架是家常便饭,抽烟喝酒无师自通,还一度成瘾。
不过从那时起她开始无比厌恶酒精味,更厌恶那些借酒发疯的人。
将相关言论看完,裴霜把李长嬴的手机推回去,注意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臂上,坦然承认,言简意赅:“有这回事,暑假出去玩,被醉酒男人骚扰,打了一架,手臂是被人拿啤酒瓶砸的,我跟你说过。”
为什么可以如此平静?
就像在说身外之事。
李长嬴莫名觉得嗓子发干,半晌才道:“……疼吗?”
当时疼吗?
现在还疼吗?
裴霜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他还是像刚才那般靠着,手里拿着逗猫棒,目光没看过来,只是盯着猫,嗓音压得低,像是在轻声呢喃,兴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那流露在语气之中的怜惜。
“不疼。”裴霜收回视线,淡声道,“不用心疼我,更不用同情我。”
“我很幸运。”
“首先,我有自保的能力。”
“其次,我爹有钱有权,我不怕那些人得不到该有的惩罚。”
女生遇上这种事情并不少见,相对于其他人,她已经足够幸运。
——
视频传得广,连裴自铉都听了些风声。
“那个视频怎么回事?”裴自铉问,“这种事情有的是人出头,用得着你上前踹一脚?下次别给自己惹事,这次的事我会找人压下来,别影响自己学习。”
话了,裴自铉又问:“那个男生是谁?”
“不认识。”
裴自铉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道:“我过几天会来西宛出差,我们见一面吃个饭。”
“不来西大看看吗?”裴霜低声笑出声。
裴自铉愣是从这笑声种听出了嘲讽,一时无言,半晌后含糊过去:“有时间会来看看。”
糊弄人的话。
裴霜挂了电话后,眉眼才冷了下来。
有时间他也不会来看的。
西宛大学是她妈的母校,有人爱屋及乌,自然也会有人恨屋及乌,裴霜不清楚裴自铉对她妈妈怀有什么情感,但绝不可能是爱,这人连她妈妈的母校都抵触,抵触到自己报考后暴跳如雷,反复劝说她复读。
裴霜想,自己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报考西大,不是因为在意母亲,她连母亲的面都没见过,谈不上有什么情感,该有的期待早就在幼儿时落空。
她来到这里,不过是因为裴自铉厌恶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