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理疑惑了,“什么秘密?印书是要有官府审批的,只有书坊的东家才能拿到资质tຊ,小姐想写话本?”钟晚芍纱帽下的唇角勾了起来:“不是,我需要印告示那样的海报。最重要的是工人嘴要严,不能随便一问就被哄走了。”张理把记得的几家印刷铺子都想了一遍,感觉符合条件的根本没有。好的铺子印话本还要一成干股呢,印个告示——谁会接这种生意?“那家风评怎么样?”走在前面的钟晚芍打断了她的思绪,张理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城主府新考来的刘录事最近春风得意。
他不是福州本地人,家境贫寒,但才学过人,苦读多年一朝考中,并且在文试得了京中大员褒奖,这才不需排队等待职数空缺就下放任职。
任职地点还是福州这个经济繁荣的大城市。
刘录事当然志得意满,并且做好了大展拳脚的准备。
可惜,千里迢迢地来到福州,问题接踵而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住处问题,刘录事作为九品官,每月月例是十五两银,还有一石米,三斤肉。
对平头百姓来说,已经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但对于刘录事这样一个又需要结交、应酬、人情往来的身份就稍有些捉襟见肘了。
且一个家在外省刚刚上任的九品官租房就要占了大头,同僚们之间难免要下拜贴到门户,虽说福州官员推崇在外宴饮,不必在家中应酬,可是前来送贴的小厮最是嫌贫爱富。
谁家园子气派漂亮,谁住的又偏又破,没两天就传的满部门皆知。
刘录事虽说是苦过的人,却很有些气节,倘若成了同僚和上峰口中的笑柄,还怎么施展抱负?
奈何实在手头不丰,他这样品级的外任官员,必得租个整洁的四合院,采买一个机灵的小孩打下手,维持住最低限的体面。
可是自从中榜以来,宴请同期,拜会师长,给上峰和官中送礼已经把兜里的银钱都掏空了。
且不说自己刚刚上任,正是立名声的要紧时候,哪敢明目张胆地去辖下打秋风呢?
刘录事本打算卖卖扇面字画补贴补贴,没想到在崇化坊的坊南找到了这样一个好住处。
这房东可真是个顶聪明的生意人,宅子也漂亮体面,柿子树、小院子、石板桌椅,甚至还略带着几分文人的“野趣”。
将房子隔做好几间,分开租售,这样他每个月只花不到四两就有了个体面的住处。
自己租在正堂屋,便是下帖的小厮也挑不出错处来。
几个同邻人一团和气,大家都有着相似的“难言之隐”,互相吹捧、配合、照应真让刘录事觉得舒心。
后院租的厨子一家人很热心,常给大家送出云酒楼的糕点、小菜。
看,多体面的见客礼,送礼应酬多了添头,又省一小笔。
入住第一天,厨就子烧了一桌好菜宴请众邻,刘录事也很给面子的给每户送了一个自己的扇面,第二天就收到了半匹布、新出的话本、一碟顶正宗的腌鱼。
真好啊,刘录事看着后院的大柿子树笑着。
此时,地产商钟晚芍正在和张理忙着寻找合适的印刷师傅。
她了解到,大雍朝的印刷技术发展地不错,最近几年活字印刷开始大范围传播,彩印技术也能做的很好。
印刷在钟晚芍下一步的房地产版图中是个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小姐,咱们福州的印刷铺子大多在咸化坊,这里书院学堂多。但我瞧您刚刚看了几个都不满意?”
张理继续道,“手艺最好的几个印刷铺子都在这里了,您若找其他的怕是都不如这几个。”
钟晚芍说出了自己目的:“质量好不好倒在其次,我要找的是能保住秘密的。”
张理疑惑了,“什么秘密?印书是要有官府审批的,只有书坊的东家才能拿到资质tຊ,小姐想写话本?”
钟晚芍纱帽下的唇角勾了起来:“不是,我需要印告示那样的海报。最重要的是工人嘴要严,不能随便一问就被哄走了。”
张理把记得的几家印刷铺子都想了一遍,感觉符合条件的根本没有。
好的铺子印话本还要一成干股呢,印个告示——谁会接这种生意?
“那家风评怎么样?”走在前面的钟晚芍打断了她的思绪,张理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一个不大的店铺开设在道路末端,店内墨油到处摆着,地上还有未拖干净的痕迹,印刷的活字在墙角堆了一堆。
又不是休沐日,店铺内竟然没有伙计在干活。一块劣质的匾额挂在墙头,上面“陈墨房”三个字感觉被雨打得金漆都掉了。
“没听说过这家。”张理摇头道。
“老爷之前自印过梵天的经文,还有自己的文集,当时是找的前一条街的鲁墨房印的,价格比较高,但效果确实好,颜色多样,字迹清晰。这家,没听说过。”
主仆二人走近,院子里没有工人的操作声,但是吵架声却渐渐清晰起来。
“你现在根本接不到单,你就听我的吧。阿翠”
“不行,我答应过爹,一定要把墨房开起来的。”
“你爹死后,老主顾根本不愿再来了,你就听我的,咱们把铺子卖了,你还好留点嫁妆。”
“不!”
“阿翠!”
屋檐下争吵的绿衫女子率先发现了走进来的两人。
“这位小姐,你可是有什么诗集需要交印的?”绿衫女子当即热情又期待地看着其中明显做主的那位。
如今民风开放,男女都可以文入仕,许多闺阁女子也喜欢像男人一样把自己写的诗词、短赋找人印成诗集投卷。
盐运史家出名的那位“福州明珠”就出了五六本词集,当时为她承印的鲁墨房也因此生意蒸蒸日上。
陈翠也常常幻想着有这样一位女子能给她们家墨房带来机会。
你瞧这带着纱帽的女子,气度浑然天成,周身都萦绕着一股说不出的胜券在握的淡定,虽然看不清脸,但露在檐帽外的乌发光泽耀眼,像黑珍珠一样,比墨房新调配出来的油墨还要乌黑。
“我不是来印诗集的。我想印点别的。”她幻想的救世主还是无情地打断了她的白日梦。
那个年长一些的女子走上前来,将陈翠往后拉了拉,道:
“姑娘若是想要印书,前面的鲁墨房调色更成熟,我们家当家的不干了,现在承印不了。”
陈翠听了自己母亲的话不服气地往前挣了挣,“你说什么呢?娘!只不过我的调色比别人更亮罢了,我一定能调出比鲁墨房更稳重的颜色。”
“住嘴吧你,还嫌不够丢脸呢?”陈母看起来很生气,扭头又冲两人陪笑道:
“二位姑娘,现在油印都追求沉稳暗郁,姑娘肯定也是想要鲁墨房出名的黛蓝,官绿色吧,我们墨房歇业了,你再往前走一条街最大的那条铺子就是。两位请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