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肆尘深吸一口气,蛊惑撩人的俊脸挤出笑容,帅气下则是咬牙切齿的幽怨,皮笑肉不笑压低道:“您今儿来这儿是拆台的吧?”嘴跑在前面自知理亏的谢母:“……”再次露出笑容无辜。谢肆尘心累,拎着谢母的包将人提溜起来。长臂一伸,夹着安女士肩膀将人带起来,然后半强迫的带着冤种亲妈往门口走。这才“强制爱追人”第一天。为了维持被讨债母亲败坏的稀薄形象,谢肆尘边“言笑晏晏”地带着安女士出去,边放大音量故作正经道:
不愧以前是练习了十几年的抽皮带技能。
虽然八年多没打,但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威力一点不减当年。
直接迎面朝某位意图不轨的偷亲人士甩去。
许是本就心虚,谢肆尘也失了多年练就的逃避技巧,一时没反应过来,迎面挨上那一记。
后知后觉一疼捂脸。
谢肆尘缓缓抬头,幽幽杀人般冷气扫去。
然后发现是快要头顶冒火的自家母上大人。
陷入沉默沉默,整个人浸润着难以言喻的沧桑。
谢肆尘声音无奈:“……妈,您这是想干嘛?”
本来因为突然制止的一吼,纪濯如受惊鹌鹑般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然后在这一声妈出口后。
整个人宛若石化,眼睛瞪得滴溜圆,仿佛直接成风干雕塑。
一动也不敢动。
不过不知是不是谢肆尘刚才的家庭介绍过于生动。
纪濯想到谢肆尘对自己母亲的描绘:
间歇性温文尔雅持续性暴跳如雷。
不过近些年因为倒霉儿子不在身边,颇为修身养性,不用生气抽人,据说体检里乳腺增生都少了许多。
谢肆尘说安女士刀子嘴豆腐心,因为儿子过于调皮捣蛋,无比羡慕乖巧懂事的孩子,简称有乖乖崽滤镜。
当时谢肆尘笑眯眯地还添了句,尤其喜欢他这样的,长得漂亮还性子温顺,简直是安女士的梦中情崽,一定会特喜欢他。
被谢肆尘的母亲喜欢?
这是纪濯想也不敢想的事。
当时便听得晕晕乎乎红了脸。
不管是梦还是真实。
这都太真实太美好了,如果可以,他真的想一直沉浸下去。
谁能想到。
这才多久,对话里出现的谢母竟然就这样鲜活出现在自己面前!
还差点在谢母面前被谢肆尘亲下!
纪濯呼吸都快暂停了。
脸上红色烧得怎么也降不下去,恨不能把头埋到被子里,一声也不敢吭。
只是,在蓦然涌现那些日子被顾盛堰母亲追着前前后后找茬的记忆时。
猛然像是被关进极地的冰窖,冷得人彻骨寒意。
红意褪去,缓缓回归原本毫无血色的惨白。
他尚且没和顾盛堰有什么举动被看到,顾母便气疯成那样,恨不能举着刀和自己同归于尽。
那谢肆尘呢?
这都……这么明显的,又是抱又是亲。
谢母会不会……
就在纪濯思维如网织般密密发散时。
安女士的呵斥响起,音量之大,满室回荡:
“你个小登徒子!能不要点脸!仗着小濯生病就强迫人家?”
“还假惺惺的什么不愿意可以拒绝——你把人家嘴捂着还不让说话,这能张得开嘴拒绝吗!”
……等等!刚主语说的谁?
鹌鹑式埋头的纪濯一个激灵抬起,一瞬间甚至以为是自己耳鸣,来到了什么科幻片现场。
漆黑分明的漂亮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谢母一回头,就看到纪濯那小脸苍白,微张着嘴,呆呆愣住的样子。
心都要看得疼化了。
知母莫若子,谢肆尘说得话句句应验
果不其然。
只见在纪濯懵懂抬眼,两人对视的第一秒。
谢母心中就开始烧水壶鸣笛:
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梦中情崽啊!!!
上次来看纪濯,人还昏迷躺在床上,那是便漂亮的像个瓷娃娃。
如今醒了,瓷娃娃活起来,比想象中的还要生动鲜活,好看一万倍。
安安静静,乖顺的像只小羊羔。
……对她儿子连反抗都不会!
想到自己儿子那堪称流氓的不要脸强迫行为,登时母爱爆发。
谢肆尘则是一瞧那陡然生变的目光,脑内雷达作响,不妙预感横生。
果然,下一秒谢母便恶狠狠伸手,作势就要揪谢肆尘耳朵把人拉远。
看着那一心在梦中情崽面前表现的谢母。
让国内外闻风丧胆、一把年纪、还要被母亲拎着耳朵教育的堂堂谢总憋了憋。
一时间真的生出只有在少年中二时代才会生出的怀疑——他怕真不是家里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谢肆尘表情僵硬,偏头躲过,抬手挡住谢母咬牙低声:
“妈,纪濯看着呢!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吧?”
揪一半没揪成的谢母无动于衷,并理直气壮:
“要什么面子!欺负小濯还想要面子?收拾的就是你!”
谢肆尘幽冷瞪眼:“你把纪濯吓走,不跟你儿子了,我看你去哪儿找你的情崽!”
谢母:“……”
这话很有威慑力。
即将揪耳朵的手瞬间向下一滑,变成揪着谢肆尘衣领。
谢母一本正经,把登徒子儿子扯开,换成自己坐纪濯身边。
声音柔地要滴水,和之前气吞山河吼儿子截然不同的嗓音,笑盈盈凑近道,
“小濯啊,肆尘他从小就没个正经,以后有什么你就跟安姨说,这小子要是敢欺负你,看阿姨打断他的腿!”
说话的时候目光灼热,好像眼中有两个小太阳,看到纪濯时里面的光止不住的往外溢。
笑时眉梢弯弯,是纪濯许多年没感受到的和蔼可亲。
看得纪濯怔了秒,茫然眨眼。
心脏莫名的酸酸胀胀,好像被什么东西撑满。
谢肆尘双手环抱,偏着头,桃花眼半眯,一眨不眨盯着谢母,面无表情无声怨念,像是等着什么。
谢母幽幽剜了眼,最后才不情不愿,反而一种水灵灵大白菜被猪拱了的嫌弃口吻推荐:
“当然,虽然肆尘哪哪都不咋地,但没想到居然还挺纯情,这么多年一颗心全放你身上了。不然试着先跟他处处,试试也没坏处?大不了以后——”
谢肆尘眼皮直跳,越听越不对,轻咳了声打断。
成功让安女士恍然大悟收回某些当免费劳力大不了再分的离谱建议。
灼灼目光死死凝视不知道来当助力还是来添堵的妈。
谢母无辜微笑。
重新拐回去。
勉为其难捡了两句谢肆尘的优点夸夸,推销自家滞销产品。
不过推了没两句,又再次重回老路,
“当然,不管你跟他怎么样,成不成的了,安姨永远是你的安姨!……算了,不指望靠小兔崽子”
这么乖巧漂亮的梦中情崽,如果能是自己的孩子,喊一声妈,这不得幸福到天上!
指望他人不如自力更生。
安女士直接虎着开冲,兴致勃勃建议:“要不是阿姨认你当干儿子吧?以后不管你两成不成,咱们就都是一家人了!”
谢肆尘:“……”可真能想。
神他妈认干儿子!
他又不跟纪濯当兄弟!那是他认定的老婆!老婆!!!
谢肆尘差点七窍都气通了。
一双桃花眼凶气凌然,猛地几声警告式重咳,而后眼疾手快将二人打断。
谢肆尘深吸一口气,蛊惑撩人的俊脸挤出笑容,帅气下则是咬牙切齿的幽怨,皮笑肉不笑压低道:
“您今儿来这儿是拆台的吧?”
嘴跑在前面自知理亏的谢母:“……”
再次露出笑容无辜。
谢肆尘心累,拎着谢母的包将人提溜起来。
长臂一伸,夹着安女士肩膀将人带起来,然后半强迫的带着冤种亲妈往门口走。
这才“强制爱追人”第一天。
为了维持被讨债母亲败坏的稀薄形象,谢肆尘边“言笑晏晏”地带着安女士出去,边放大音量故作正经道:
“我看刚爸发消息急着找您去茶餐厅,再晚路上就堵了,我送您出去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
谢母疑惑瞪眼:“你爸明明今天——”
谢肆尘置若未闻,朝外面喊:“林逸!你送下我妈!”
话音未落。
外面二十四小时待命的言听计从好小弟林逸闪身出现。
下意识听吩咐接过谢母。
一只脚刚迈出病房门。
砰一声,门迅速关上,像是生怕外面有狼追进来。
谢母:“……”
林逸:“……”
齐唰唰陷入沉默。
今日也是母tຊ慈子孝失败的一天。
送走安女士,谢肆尘长松一口气。
真是一块大绊脚石!
……他深深怀疑自己是抱错了的!
可是回头,看到床上的羸弱青年身形浸在日光里。
眉眼微弯,很淡,但明显比刚才多了几分弧度的笑意。
垂眸盯着怀中,双手抱着刚刚母亲带来的一大包吃的。
谢肆尘倚着门把手,跟着浮出笑意。
……算了,能讨人开心,绊脚石就绊脚石吧。
只要,他开心就好。
*
因为过于美好,甚至美好到不真实。
纪濯一直放任着不去细究真实还是梦境。
不过,在没多久,麻药彻底过去,所有累积的疼痛如潮般涌来后。
纪濯这才猛然发觉。
疼痛不会骗人的。
刚才经历的所有都不是梦。
可再多的也来不及去细想。
生理上无法抗衡的痛感让他惨白着脸,整个人蜷缩一团。
药劲儿是一点点散的,疼痛也是一点点累加的,到最后紧闭双眼,意识模糊,只剩自己试图缓解却徒劳的深深喘息。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谢肆尘似乎在耳边说话,但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渐渐听不见一点。
不过纪濯没有感受到如曾经那样无望的孤独。
浑身暖融融的。
落入属于谢肆尘的温暖怀抱,被紧紧环着。
只要想着这个念头,仿佛就有无尽的勇气去面对未来。
后面的日子就难熬了许多。
温馨只存在于那日清醒的早上。
看着纪濯陷入每日的疼痛折磨。
谢肆尘心如刀绞,浑身笼罩着低气压,彻底变成一个火药桶子。
除了在纪濯醒来时会撑起笑脸忙碌照顾。
一旦纪濯闭上眼睛睡去。
瞬间开始目之所及,寸草不生式阴翳。
那边的事故调查也像是沉入一片泥沼,什么也找不出来。
警署的人试探询问,能不能直接到纪濯这儿,当事人可能有更多有用信息,也能探实那几个人的口供是不是真的。
但第一个就被谢肆尘沉着脸否决。
且不说纪濯才刚刚脱离危险。
那日心疼地不行,呵斥让宋瑾佑用止疼泵,结果没多久纪濯就开始严重副作用,恶心呕吐还出现过敏。
至此再也不敢提,只能继续生熬。
到现在还打着营养针,每天清醒不到几个小时,其余都是疼到昏,再醒来,再重复。
人都快要没了,还要被叫着去弄那些?
听着谢肆尘在愠怒边缘的语气,那边也不敢再说,转而委婉道,那什么时候纪先生出院了再说。
然后被谢肆尘二次否决。
不可能有再说。
那日见到纪濯满身鲜血、惊吓凄然的模样,只要瞧一眼便知道期间必然是经历了不可想象的噩途。
赶紧把这事过去都来不及。
怎么可能生生再把那些血淋淋过往撕开,让纪濯重新回忆一遍?
谢肆尘只恨不能有个记忆清除笔,把那些纪濯被绑架跳海又受伤的记忆统统擦掉。
他早早打定主意,等纪濯情况再好些,便直接将人转院带回京北,离这片地方远远的。
最捷径的路子被谢肆尘无情否决。
那边调查陷入瓶颈。
找不到源头,只能先暂时将参与绑架的蒋赫一伙人收进去判。
多方推测,这次的事件大概是因为纪老爷子那份隐藏遗产。
然而还没来得及宣布,便因为连环车祸纪濯的父母去世,好几个纪家旁族也在车祸中受伤出事。
负责案子的队长说,眼下纪家遗产因为事故还没分配,若真是幕后之人为了财,必然不会在还没拿到想要的时便善罢甘休。
他一定会再出动。
眼下只能等。
谢肆尘冷着脸听完。
虽说是这样。
但让他干等着,眼睁睁看纪濯伤在那里却连个幕后之人都查不到。
恕他做不到!
冷着脸,首先开刀的便是那个纪濯家里被赶出的二叔纪骞。
那人当时对纪濯父母出言不逊的愤恨嘴脸至今历历在目。
并且多方推演,这位大概是会在纪家夫妇和纪濯死后,最大的利益获益人。
新湾岛的绑架揪不出马脚。
专业领域行事狠辣的谢狐狸直接开大,回到自己商业老本行上。
没几天就把纪骞手底下几个公司的税务经济问题找出来。
差不多是那种掩盖过去没事,但相关人跑出来追究也能关进去几年的程度。
虽然不是那个想揪出来的罪。
但最后结局都相同——反正是送进去了。
得意洋洋的纪二叔当场脸色煞白被带去传唤。
不过很快,那煞白便回旋镖扎到谢肆尘身上。
当晚,一位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的疯女人居然摸到纪濯病房,在门外面目狰狞拍门大吼:
“你个坏心肝的,连自己的亲二叔都要关进去,怎么不和你那对贱人父母一起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