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你才多大,这证别是假的吧。”余素敏干笑。包括许春来在内,在场的邻居都因为这话皱了皱眉头,这哪是当妈的能说的话。一个跟谢家有怨的许春来都在替谢泷西高兴,觉得她能参加内招考试,余素敏这个亲妈,竟然质疑毕业证的真假。“老家学制是五二二,也就是小学五年,初中两年,高中两年,我七岁进学堂门,正好今年毕业,上面还有教育局的公章。”谢泷西笑意不达眼底。“而且,造假证可是违法的,您可以带我去公安局报案,以证真假。”
事有轻重缓急,现在当务之急,是必须撇清关系。
遗弃这事跟他们不能有半点联系。
“就说是你父母重男轻女,瞒着我们把孩子送走了,还骗我们是夭折,我们也很伤心,前两年才知道孩子还活着,找了两年多,才终于把孩子找回来。”谢岳平有了决定。
如果一定要有人背锅,家里老人最合适。
但家里老人也分亲疏远近,谢岳平向来看不上只会扒着余素敏,伸手管他要钱的岳母一家,更不愿意自己父母担这样的名声。
“反正你妈来沪市少,跟院里的人打不着交道。”
最好因为这件事,以后不来沪市,省事。
余素敏正因为谢泷西口无遮拦上火呢,没想到谢岳平这会还来火上浇油。
“我不同意,我妈多疼卫红和卫民,两个月子都是我妈伺候的,你妈呢?人没见着,钱也没给一分,过年见着卫红第一句就是,丫头片子留着干嘛,生出来浪费粮食,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月子仇,不共戴天!
这么多年过去,死老婆子还嫌弃是她拖累了谢岳平,觉得谢岳平堂堂大学生,合该找个城里的千金小姐。
死老婆子也不想想,谢岳平要真找个出身好的千金小姐,现在说就该在农场种地接受教育,而不是留在电材厂当他的副厂长了!
“我爸妈每年都要来小住两个月,说是他们丢的孩子,让他们怎么做人!”谢岳平不同意。
今年是把谢泷西接了过来,提前跟家里打了招呼,不然这时候,家里父母早带着孙子孙女来沪市过暑假了。
余素敏巴不得跟婆家老死不相往来,无论如何也不肯退步。
但最后还是余素敏让自己年迈的母亲背了锅。
条件是谢岳平想办法找老家的同学,替她一直当临时工的大哥解决正式工作问题。
约定好,余素敏就去外头哭诉,家属院的风评很快就扭转了过来,大家更愿意相信天下没有不是之父母,都是长辈自作主张。
只许春来十分气愤,觉得是事情另有蹊跷。
事情暂时解决,谢岳平和余素敏并没有松一口气,还有顶替的事在等着他们。
他们问过谢泷西哪里听来的捕风捉影的话,谢泷西就笑着说,她相信他们,等她工作了,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两口子哑口无言,只能暂时把这事放下。
“我就知道生她来就是讨债的,当初就应该直接溺死她,省得现在来气我。”余素敏夜里一想到谢卫红可能要去下乡,就心疼得直抹眼泪。
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身边一天的孩子,她怎么舍得。
两个女儿在谢岳平心里的份量,自然也不一样,比起从小在他们身边教养长大的谢卫红,只是长得更好一点的谢泷西委实没有多少价值。
谢岳平很快有了主意。
隔天下班,余素敏推着自行车刚到院子里,就跟邻居闲谈起来。
“工作是有眉目了,可是小西的文化程度是个大问题,至少得是个高中毕业才行啊。”余素敏说起来就直叹气,一副操碎了心的模样。
又忍不住跟邻居诉苦,“孩子没在身边养大,就是不贴心,总觉得当父母的偏心,没有尽力,她哪里晓得,我和她爸有多愧疚,多想补偿她。”
说得余素敏都有些动情,忍不住抹起眼泪来。
邻居们一听,学历确实是个问题,每年毕业的孩子太多,工作太少了,厂里好些高中毕业的孩子,一样分配不到工作,得去下乡的。
当父母的再使劲,也得孩子能匹配得上才行。
看到大家惋惜的表情,余素敏心里暗爽,跟她斗?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余素敏自己就是从农村出来的,农村什么情况她能不清楚,男孩能读书的都不多,谢泷西一个捡来的孩子,能给口饭吃,已经不错了,谁舍得掏钱供她读书。
再则农村读书一般都晚,中间休学辍学是常事,高中毕业起码是二十左右,谢泷西才十六,单从年龄上算,都不可能读过高中。
她和谢岳平私下猜测,捡谢泷西的家庭本身有两个儿子,八成是捡回去养着当儿媳妇的。
书不可能给她念,顶多夜里上个大队组织的扫盲班。
余素敏和谢岳平已经忘记,谢泷西到沪市的第二天,就给她养父母家里写了平安信,字写得还不错的事。
“好孩子,你妈妈也是尽力了,工作的事你也别着急,看看有没有别的后勤工作,耐心等一等。”好心邻居拉着谢泷西的手安慰。
其实以谢岳平的身份,硬安排个车间的工作也行。
但谢岳平最讲原则,大家也很服他这一点,因为他风评一直不错,这也是遗弃这事能很快“辟谣”的原因。
谢泷西没想到他们会拿学历当挡箭牌,她问余素敏,“一定要有高中学历吗?”
余素敏沉痛地点头。
早奔下楼来接菜的谢卫红站在自行车一旁,拼命抿紧唇,才忍住了笑意,任凭谢泷西怎么折腾,都没用!
然后她们就眼睁睁看着谢泷西跑上楼,又拿着贴了相片的毕业证下来。
“今年刚毕业,因为你们催得急,我是学校最早拿到毕业证的,拿了证就来沪市了。”谢泷西把毕业证递给好奇围上来的邻居。
得亏她妈有先见之明,走之前把毕业证给拿上了。
余素敏瞳孔放大,不敢相信地看向谢泷西。
高中是要考的,不是家里愿意供就能读的,所以谢泷西考上了高中,那个捡她的家庭,还真给她供到了高中毕业?
这怎么可能!
怎么会有那种傻子,有供谢泷西读书的钱,干点什么不好?
邻居们也有些意外,拿着毕业证左看右看。
毕业证就是一张奖状纸,里头还夹了谢泷西的成绩通知单。
许春来就在旁边,手快抽了出来,打开一看,“哦哟,不得了,老余你家大闺女是学校前三名呢,比你家总考倒数的卫红强多了,给你长脸。”
哪怕现在不重视教育,学习好的孩子也照样招人喜欢。
大家七嘴八舌地夸着谢泷西,只余素敏和谢卫红母女俩表情僵硬,十分难看。
“就小西这成绩,又符合留城条件,厂里的内招考试也能考一考了吧。”许春来说了一句。
谢卫红又没考上高中,她下乡就是了,谢泷西符合条件,成绩又好,完全可以参加厂里的招工考试嘛。
“这怎么可能,你才多大,这证别是假的吧。”余素敏干笑。
包括许春来在内,在场的邻居都因为这话皱了皱眉头,这哪是当妈的能说的话。
一个跟谢家有怨的许春来都在替谢泷西高兴,觉得她能参加内招考试,余素敏这个亲妈,竟然质疑毕业证的真假。
“老家学制是五二二,也就是小学五年,初中两年,高中两年,我七岁进学堂门,正好今年毕业,上面还有教育局的公章。”谢泷西笑意不达眼底。
“而且,造假证可是违法的,您可以带我去公安局报案,以证真假。”
不同地区学制不同,但子弟学校这边,也是实行五二二。
谢卫红今年十四,正好初中毕业,但她没有考上高中,因为谢岳平素来讲原则,家里暂时不能给她安排工作,又远不到结婚年龄,不能像别的高中毕业生一样,通过结婚留在城里。
所以谢家绕了几道弯,这才打上谢泷西的主意。
余素敏脸皮抽了抽,很艰难才露出一抹难看的笑意,“我就是太震惊了,没说一定是假的,但农村学校能学到什么,成绩放到子弟学校,不值一提。”
什么内招考试,谢泷西根本就没有资格,她凭什么!
只有歇力打压谢泷西,才能让她听话。
许春来嗤笑一声,“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家谢副厂长,不就是农村学校考上大学的?平时你可没少炫耀谢副厂长大学生身份。”
要她说,谢泷西就是没赶上好时候。
当然,这话这时候可不能说,心里想想就好了。
谢岳平是五十年代大学生,谢余两家的骄傲,余素敏更是以嫁给大学生自豪,再加上厂领导高学历的少,她经常挂在嘴上说。
说不过,余素敏最后带着谢卫红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