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匣子里装着的,是娘亲最喜欢的缠花簪子,还有一缕头发。那一缕头发纤细莹润,我常年帮娘亲梳头,自然认得这是娘亲的头发。碧玉见我生气,也不怕,倒是云珠听见动静匆忙跑了回来。“公……小主!”云珠站在我身后,与我同仇敌忾,怒视碧玉。“奴婢惶恐。”碧玉莞尔,仍不怕我,幽幽道:“只是提醒小主,谨记临行前大王和大妃对您的期许罢了。小主身负重任,可不好叫他们失望。”临行前?想起那日屈辱,我着实是不甘,起身一巴掌就扇在了碧玉脸上。
淑妃眉眼盈盈,神色颇为柔和。
我慢慢松开藏在袖子里的拳头,会心一笑。
“嫔妾谨嫔燕氏,见过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用刚刚徐婕妤教我的请安法子,恭恭敬敬对着淑妃拜了拜,再挑眉,似笑非笑去看徐婕妤。
规矩礼仪,我自是会的,只是对着徐婕妤,我不屑!
“你!”
徐婕妤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恨不得上来打我。
“好了。”
淑妃忙拦住她,又语重心长对我道:“很晚了,先去歇着吧。明日一早,随我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是。”
我应下,桂嬷嬷就对我使眼色跟她走。
我的住处在长信宫后头的拥翠阁,屋后竹林成片,风过竹林飒飒作响,在这秋日里,稍有些凄清。
“这便是小主的住处了。”
桂嬷嬷语气温和,领着我进屋,又问道:“小主累了一日,热水已经备好,早些洗漱歇息吧。明日,还有很多事。”
“劳烦嬷嬷了。”
我客气谢过,示意云珠去送。
这时,碧玉见桂嬷嬷走了,走到我身侧,递给我一物,又悄声道:“小主初入宫闱,不宜树敌。”
“奴婢打听过了,徐婕妤出身南方书香世家,年纪小又得宠,难免骄纵些,咱们暂且忍着,等来日获宠了,也不怕她。”
碧玉特意在“获宠”二字上咬得重了些。
南方大族?
我不动声色,想着这消息多半是大妃告诉碧玉的,又打开碧玉给我的那个小木匣子。
仅一眼,我便将木匣子轻轻关上,怒目看向碧玉。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厉声质问碧玉。
木匣子里装着的,是娘亲最喜欢的缠花簪子,还有一缕头发。
那一缕头发纤细莹润,我常年帮娘亲梳头,自然认得这是娘亲的头发。
碧玉见我生气,也不怕,倒是云珠听见动静匆忙跑了回来。
“公……小主!”
云珠站在我身后,与我同仇敌忾,怒视碧玉。
“奴婢惶恐。”
碧玉莞尔,仍不怕我,幽幽道:“只是提醒小主,谨记临行前大王和大妃对您的期许罢了。小主身负重任,可不好叫他们失望。”
临行前?
想起那日屈辱,我着实是不甘,起身一巴掌就扇在了碧玉脸上。
碧玉大概没料到我会如此对她,结结实实挨了我一巴掌,捂着脸惊恐地看着我,作势要哭。
“你大可放声哭。”
我不屑看她,只缓缓坐下倒了杯茶喝了一小口,才道:“如此一来,宫里人就晓得我脾气不好,随意殴打下人。”
“皇帝晓得了,只怕也会对我心生厌恶。想要我得宠,那也要看我自己的意思,轮不到你来做主。”
“现在山高水远,你是大妃的人又如何?哪日你死了,我娘和弟弟都还活得好好的!他们要我为他们做事,我有价值,可你呢?你算什么东西!”
碧玉愣住,认真思索片刻后,立即跪伏在地上。
“奴婢知错。”
碧玉低声啜泣道:“奴婢一家也在大妃手里,故而不得不听命于她。大王与大妃早已交待,要奴婢盯着你,让你一定要用心争宠。”
碧玉说完,才抬头看我,可怜巴巴抹着眼泪。
她眼眶通红,身子也有些发抖,像是真的怕了。
“起来吧。”
我伸手去扶碧玉,碧玉脸色一喜,顺势站起身来。
“喝了吧。”
我从袖中掏出一个粉包来,倒入茶水中,递给碧玉。
碧玉脸上的喜色瞬间消散,变得铁青。
“小主……”
“喝。”
我语气平淡,带着威压。
碧玉咬唇,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很好。”
我这才拉过碧玉的手,亲厚拍了拍,笑着道:“咱们都有亲人在大妃手里,便是一条绳上的。”
“为了我的亲人,我自然会努力争宠,你放心就是。不早了,你先下去休息,让云珠守夜就是。”
“是。”
碧玉不敢再言语,出去带上门走远了。
脚步声慢慢远去。
云珠拧了热帕子过来服侍我擦脸,说道:“碧玉这蹄子,小主可别信她的,假惺惺,和大妃一模一样。”
“不过好在,小主给她喝了毒药,她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敢造次了。”
洗了一把脸,我舒服了不少,见云珠一会儿义愤填膺,一会儿长吁短叹的样子忍不住轻轻笑了。
“不是毒药。”
云珠傻眼,问道:“那是什么?”
“治水土不服的偏方而已,喝了能睡个好觉。”
云珠眼睛睁得更大:“啊?那岂不是便宜她了?”
“不便宜。”
我放下帕子起身,走到床榻边上,自顾自脱了鞋子,道:“我们知道,她不知道。所以,其实没差别。”
云珠瞬间懂了,冲着我笑了起来。
“小主真聪明!”
我摇头,让云珠就在屏风外打地铺歇下,今夜养足精神,明日还要觐见皇后呢。
“是,奴婢必定寸步不离守护着小主你!”
这一夜,我歇息得并不好,脑中翻来覆去的都是娘亲和弟弟被人用刀架着脖子,父亲威胁我的场面。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夜半。
锣鼓更声隐约响起,桂嬷嬷轻轻扣门进来,唤我起床。
“小主。今日是秋日秀女大选后,头一回去椒房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该早些起身洗漱了。”
我迷迷糊糊,后脑突突跳得厉害,听见声音,挣扎起来。
铜镜前。
桂嬷嬷亲自为我梳洗打理,她手艺极好,挑了不会出错的如意髻,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竟看出了几分端庄大气。
见状,我心中暗叹。
当我收敛起爪子的野猫,还真有几分像个笼中的金丝雀了。
“小主貌美,简单梳妆已是极好。今日觐见,秀女众多,待会儿去往椒房宫的路上,奴婢会再细细与您说说规矩的。”
我点头,见桂嬷嬷如此细心周到,心中感动。
她是聪明人。
今日,秀女初入宫门,我本就是和亲公主,身份不同,要是再显得更加出挑,只怕树敌无数。
去往椒房宫路上,桂嬷嬷又与我详细说了宫中事宜。
这是景元帝萧昱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入选者共有六人,如今都分在了宫中各处,而张贵妃、淑妃都是景元帝为皇子时候的侧妃。
徐婕妤是庶妃,出身不算太高,但因为得宠,也封了正三品婕妤。
“帝姬病着,皇后身子也不好。小主今日随大流行礼问安,不出错即可。今日过后,内侍监的人便会做好绿头牌,小主也可为侍寝做准备了。”
桂嬷嬷语重心长。
我紧紧抿唇,手不自觉握了起来,指尖嵌入了肉里。
侍寝。
今日过后,我就要为了我那黑心肝的父亲,去向那个我连面都没见过的男人献媚争宠么?
不,绝不。
他如此随意决定我的人生,就该为此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