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嬴政方才扬起的嘴角又往下压了壹分。如果没记错,对方来秦国之后,也是先找上了吕不韦,而后才借机找上了自己。“何事?”一旦想到对方可能又是为了吕不韦而游说自己,嬴政心里尤为复杂,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亲和。李斯听出了变化,心里尤为奇怪。隐约间,他瞥见了竹简上刻下的几个字迹,再结合刚刚看到的匆匆离去的大臣,心里已经有了判断。“大王,嫪毐已经被五马分尸,尸体也已经扔进乱葬岗,让周围的野犬啃食殆尽。”
半日后,寝宫。
嬴政一时兴起将处理政务的地方暂时搬到了寝宫。
为了确保不会打扰嬴阴嫚,还特tຊ意让人放了帘子,连自己的动作都在刻意放缓,生怕发出不必要的声响。
可是总有人找上门来。
“大王。”
听到大臣欲言又止地呼唤,嬴政并未抬头,他仍看着自己手中的竹简。
“何事?”
随口一问,更像是根本不上心。
这等态度反倒让前来的大臣心中极为惶恐。
“大王,”前来的大臣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开口劝告,“嫪毐一事牵连甚广,不可因为一点风言风语就妄下定论。”
“外界虽传嫪毐是相国举荐,但相国一向为秦国着想,并未有半点出格举止。”
“若大王当真要迁怒于相国,恐怕难平众意。”
大臣躬身谏言,希望嬴政能够听进去。
殊不知自己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吕不韦的催命符。
嬴政目光幽静,仅是静静看着大臣,就足以让大臣浑身微颤,不敢与嬴政对视。
谁能想到,面前的君王才年仅二十出头,朝中比他年岁大的虽然一抓一大把,可却从未有人敢当着这位年轻君王的面,有半分异议。
就连现在为吕不韦求情,大多也都是私下来找。
“看来诸位对相国的评价颇高。”
嬴政轻轻开口,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情绪。
这更让大臣忐忑,他不知道自己的劝告到底是否起了作用。
只知道现在最好不要再开口,否则可能会给自己招致祸端。
“你说的事情,寡人会考虑,出去吧。”
正当大臣以为自己免不了一顿训斥时,嬴政反倒让他离开。
大臣虽摸不着头脑,但直觉促使他迅速离开,根本不敢多留。
瞧着那匆匆离去,仿佛在远离洪水猛兽的身影,嬴政方才吐出一口浊气。
“吕不韦,嫪毐,太后……你们到底还有多少是寡人不知道的?”
嬴政放下竹简,不再去看。
他现在已经无心去看那些朝政,甚至不用看,他都能猜出其中不少都是为吕不韦求情,痛斥嫪毐的内容。
上至颇有威望的老臣,下至初入朝堂的官员。
他们来处不一,与吕不韦也没有过多的牵扯,却都在不约而同地为他奔走劝告。
如此情形,不论对方到底在嫪毐一事里面究竟出了多少力,也足以让嬴政重视起来。
好似秦国不是他的秦国,众人钦佩的不是他,而是吕不韦。
“大王。”
又一声音响起,但不同于刚刚那大臣的忐忑,倒是带着些许稚嫩。
嬴政的神色在此时倒是有所缓和。
“进来。”
那是李斯,他最近准备重用的新人。
据说之前一直师从荀卿学习帝王之术,后来到了秦国,凭借一番“灭诸侯、统一六国”的游说成功说服了他,并给了李斯一个机会。
可,嬴政方才扬起的嘴角又往下压了壹分。
如果没记错,对方来秦国之后,也是先找上了吕不韦,而后才借机找上了自己。
“何事?”
一旦想到对方可能又是为了吕不韦而游说自己,嬴政心里尤为复杂,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亲和。
李斯听出了变化,心里尤为奇怪。
隐约间,他瞥见了竹简上刻下的几个字迹,再结合刚刚看到的匆匆离去的大臣,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大王,嫪毐已经被五马分尸,尸体也已经扔进乱葬岗,让周围的野犬啃食殆尽。”
李斯先提了嬴政交代他去办的事情。
嬴政的神色方才有所缓和。
事到如今,也就只有嫪毐被处置的事情才能让他心情明朗。
嬴政又问,“他的党羽呢?”
“也都依法交办,无一缺漏,”李斯答道,“不过您下令说,让王太后禁足一事,王太后貌似极为不满,整日闹着要见您。”
嬴政方才缓和的脸色再次拉了下来。
本来,光是闹出嫪毐这桩丑事时,嬴政心里对赵姬的不满已经逐渐增高。
若非念及对方是自己的生母,他也早就照着规矩一并将赵姬处置。
最终也能将对方幽禁在雍和宫,无准许不得外出。
“王太后宫内的宫人呢?可尽数检查了?”
嬴政心有郁结地问。
他担心赵姬再给他整出一个“嫪毐”来。
李斯则恭敬道:“已经全部查验过,再无瞒天过海之人。”
“大王可放心。”
此话一出,方才让嬴政的神色放松下来。
李斯一直观察着嬴政的神态变化,确定对方不似刚刚那般带着怒意,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接下来,他只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提出吕不韦即可。
到底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他当然要开口为对方说几句。
可什么时候说,什么时候提,都是一门学问。
心情大好的嬴政自然也看出了李斯的念头。
看在对方把自己交办的事情完成到位的份上,嬴政耐心地问:“寡人之前派人去查,皆查出相国与王太后有染。”
“之后的长信侯,也就是嫪毐,也是相国献给太后,并且主动为嫪毐出谋划策,让他避过宫刑。”
“如今,嫪毐已于谋反,已经伏法,你觉得寡人该如何处置相国?”
嬴政看着李斯,他倒是想瞧瞧对方的看法,这也算是对他的一个考验。
李斯没想到话题最终还是由嬴政主动提起,思量片刻,方才选了一个不偏不倚的角度。
“回大王,臣认为,此事应当从长计议。”
听到这个答案,嬴政并不意外。
那些劝他不要处置、迁怒吕不韦的人里,有不少也说了要从长计议。
可真让他们提为何要从长计议,却没有一个能够说得出来。
嬴政问:“理由?”
李斯见他并未发怒,心里更是轻松了些许。
“大王,依臣之鉴,想必朝中已经有不少官员向您请求对相国的宽恕,他们兴许大多都是同臣一样,与相国有知遇之恩。”
“这点毋庸置疑,但是越是这样,想必大王心中越发不安。”
秉承着目的,李斯选择走一步险棋。
古往今来,为臣者最忌讳的便是当面揣摩君王的心意。
他这么说,也是为了能够达到目的。
“为何不安?”
果不其然,嬴政眉头紧蹙,神色不满。
他很不满,对于李斯说自己忌惮吕不韦一事极为不满。
哪怕这是事实,但功高震主,自古有之。
“你莫不是认为寡人不如相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