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菊是自小跟着老夫人的丫鬟,比詹霁月年长五岁,小的时候惯来将詹霁月当成亲妹妹看待,曾经见不得詹霁月吃苦找江姨娘讨要说法,还被呵斥了好几次。前世,这样好的冬菊,也因为她的错误被吊死在城墙。眼眶登时浮出酸涩,詹霁月垂下眼,飞快眨了眼底的湿气,握紧冬菊伸来的手,被几个丫鬟簇拥着进了南苑。自祖父病逝后,这是十年来詹霁月第一次踏入南苑!摸着梨花木的椅子坐下,她一点点看着这熟悉的院子,从布置到花草,全都是祖父在的时候的样子!
祖父自年迈以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祖父病逝那日早晨早有预兆,浑身喘着粗气,站都站不起来,祖母要求他在府里静养,可她想去军营射箭,硬是央着祖父陪她出去。
那一日,她射的箭偏了靶子,她不甘心,求着祖父给她打造一支最好的箭。
祖父亲自陪着她去军营后面的小山坡,取了最结实的竹子为她制作箭羽,途中遇见山匪,祖父为护着她,硬生生扛着和山匪对抗。
最终,体力不支——倒下了!
“祖母年轻的时候就跟着祖父一块浴血杀敌,tຊ他们是战场上打出来的感情,祖母视祖父为支柱,这根支柱因我而死,祖母恨我是应当的。”
詹霁月声音很低,手捂着脸,那里火辣辣的疼。
那日她哭着求父亲带祖父回来,祖母看她那一眼的凉薄,至今让她不敢回忆。
她宁愿祖母打她一巴掌,也不愿祖母将她视为空气。
前世,祖母也因她而死,今生,她该认认真真的向祖母认错。
迟到了一生的道歉!
“吱呀。”
南苑的门开了一道缝隙,一道倩影偷瞄着外面的詹霁月,俏脸上露出疼惜,跺了跺脚,折了回去。
“老夫人,您快让大小姐进来吧!这要是着凉了怎么好!”
脆生生的声音响起,詹霁月心神微动,抬起头,冬菊的脸随着开门声露了出来。
“大小姐!快起来!进屋暖和暖和!”
冬菊是自小跟着老夫人的丫鬟,比詹霁月年长五岁,小的时候惯来将詹霁月当成亲妹妹看待,曾经见不得詹霁月吃苦找江姨娘讨要说法,还被呵斥了好几次。
前世,这样好的冬菊,也因为她的错误被吊死在城墙。
眼眶登时浮出酸涩,詹霁月垂下眼,飞快眨了眼底的湿气,握紧冬菊伸来的手,被几个丫鬟簇拥着进了南苑。
自祖父病逝后,这是十年来詹霁月第一次踏入南苑!
摸着梨花木的椅子坐下,她一点点看着这熟悉的院子,从布置到花草,全都是祖父在的时候的样子!
双眼忽然酸涩,眼前的南苑景象越发模糊,垂下头,忽的,泪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滚。
良久,面前站定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紫色的绸缎面裙印在眼底,深棕色的拐杖在地上敲了两下,沙哑的声音穿越记忆和时间落到了耳里。
“哭什么。”
祖母!
是祖母!
她没有抬头,径直就这么顺着椅子滑到地上跪着,紧紧抱住老妇人的腰,沉浸的被熟悉的气息包裹,头埋在里面,闷着声音哭的肝肠寸断。
“这么多年,倒是知道找依靠了。”
老定安侯夫人没有动,任由她哭的脸红脖子粗,盯了她许久,终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宫中的事处理的很好,保住了五皇子的命,日后你自有一番前程,情况已经比你之前的处境好太多,为何要见我?”
老夫人沉沉的声音落下来,詹霁月红着眼抬起头,泪眼朦胧的望着她,吐出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哭腔,“您,怎么知道宫里的事?”
连她爹都不知道具体的内情!
老定安侯夫人唇角扯了扯,按住她的肩膀将她缓缓推开,凉声道:“你祖父在时培养了不少后生,后生也有不少出类拔萃的,你们的事自然有人愿意打听再告诉我。”
“你二妹终究是你妹妹,如今她得了怀王青眼成了王妃,你也早些为自己打算,莫要走错路。”
昏暗中,老定安侯夫人佝偻着背慢慢走到主位上,目光犀利的望着她,端起一杯茶,优雅的送入口中。
这般疏离,老定安侯夫人显然并没有和她多说话的意思。
詹霁月也没想过这么快就能让祖母原谅自己,摆正了姿势,朝老夫人磕了一个头,哑声道:“从前霁月不懂事,伤了祖母的心,肆意妄为害了祖父,桩桩件件都是霁月的错,霁月向祖母谢罪。”
“今日霁月求见祖母,不为祖母庇佑也不为祖母原谅,霁月只是想告诉祖母,定安侯府已经被人盯上,祖父临终前送给霁月的生辰礼成了烫手山芋,霁月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所以霁月打算择一明主将它交出去。”
“二妹和江姨娘把控定安侯府多年,她们早前已经和怀王有所交集,怀王求娶定安侯府的姑娘居心不良,霁月实难将怀王当成依靠。二妹一意孤行,霁月无法控制任何人,但霁月和她选择大有不同,若日后霁月选错了,还请祖母提前准备断亲书,与霁月划开界限!”
这一次,她避开了沈淮序的阴谋诡计,但她依旧无法确信历史的洪流会不会如自己记忆中那样发展,无法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
她只知道决不能再让祖母和定安侯府被她连累,唯有提前求来断亲书,方能保证定安侯府的安定!
詹霁月紧抿着唇,苍白的面容仿佛经历生死磨难,儿时灿烂澄明的双瞳此刻满是浑浊,在那漆黑的倒影下,卷动着诡谲凉薄。
老定安侯夫人皱着眉深深地看着她向自己磕头,听到断亲书三个字,端着茶杯的手颤了一下。
就着杯沿喝了一口茶,茶香顺着热水在喉咙流淌,看着詹霁月瘦弱的身形,眼底溢出憎恶,随即胸口又涌出复杂的感情。
“老一代的任务早已结束,现在是你们这一代的战场。你们要怎么玩,老妇管不到,你祖父留给你的东西属于你,自然由你支配,你无须告知我。”
停顿了一会,老定安侯夫人低声道:“一府事二主乃是大忌,既然你提了断亲书,我会好好考虑。”
说罢,老定安侯夫人闭上眼,已经不想再和她说话的模样。
詹霁月睫毛微颤,听着祖母疏离凉薄的语调,和记忆中那喋喋不休抓着她让她温书的亲昵完全判若两人,额头磕在地面上,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砸到地上,四肢冰凉。
“霁月告退,祖母好好歇息。”
深吸口气,詹霁月颤声开口,从地上缓缓起身,再次看了一眼祖父抱着她嬉闹过的院子,迈起步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