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打过,雷声轰鸣。雷声停了之后,老奶奶才发出微弱的声音:“郭、郭师傅呢……在哪……怎么没来?”陶夕虽然没和同行说几句话,但知道郭师傅是谁,一个肥头大耳的光头,披着明黄色袈裟,戴很大的珠串在脖子上,其他人都老郭老郭的叫他。陶夕回道:“下雨天,他们都没来。”老奶奶侧着耳朵,嘴里嗫嚅着:“什么?”陶夕就凑近去,清晰的重复:“奶奶,下雨天,他们都没来,您有什么事吗?”“我……”老奶奶听清了,看向陶夕,攥在手里的红、白纸袋子,先是揉搓了一下,再打开,给陶夕看。
“怎么年纪轻轻也想吃这碗饭了,我告诉你,我们这行可不好混,你想开了趁早转行。”老道说的是肺腑之言,毕竟陶夕又不会跟他们抢生意——陶夕根本没生意。
陶夕:“恐怕不行,我祖师爷说了,我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哈哈哈哈哈哈——”几个师傅彻耳的大笑。
……
翌日,檀京下了夏季的第一场暴雨,持续了一天,整个天空都是阴沉沉的,像夜幕初降的天色。
陶夕找前台要了把雨伞,撑着步行三十分钟来到天桥底下,发现没有人。
天桥下的地板还是干燥的,她收起雨伞,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
闭目观息了不知道多久,被唤回神智的时候,也不知道几点。看不出天色。
眼前是一个白发微长,掺了些许灰和黑发,简单扎起,但被风雨打得凌乱,有几缕发丝沾到脸上的老奶奶。
老人正瑟瑟发抖,垂放在胸前的手也在抖着,无牙干瘪的唇部嗫嚅着不知道想说什么。
陶夕起身,发现老奶奶腰很弯,直不起来,显得矮。
她半蹲下.身,问:“奶奶,有什么事吗?”
闪电打过,雷声轰鸣。
雷声停了之后,老奶奶才发出微弱的声音:“郭、郭师傅呢……在哪……怎么没来?”
陶夕虽然没和同行说几句话,但知道郭师傅是谁,一个肥头大耳的光头,披着明黄色袈裟,戴很大的珠串在脖子上,其他人都老郭老郭的叫他。
陶夕回道:“下雨天,他们都没来。”
老奶奶侧着耳朵,嘴里嗫嚅着:“什么?”
陶夕就凑近去,清晰的重复:“奶奶,下雨天,他们都没来,您有什么事吗?”
“我……”老奶奶听清了,看向陶夕,攥在手里的红、白纸袋子,先是揉搓了一下,再打开,给陶夕看。
里面红色袋子是十块、五块、二十块,白色袋子是一块几毛的,“郭师傅让我今天来交钱,他就告诉我我儿子的下落……”
陶夕看着老奶奶这样,又想起这几天所看到的‘同行们’在面对这家丟鸡跑狗、那家结婚求财是如何算卦的——没一个靠谱。
她承认自己看不得老人受苦。
道:“奶奶,我给您算,您给一毛钱我就行,可以吗?”
“一毛钱……不行不行,老郭每次都收我一百……”
还每次?!陶夕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那肥头大耳。
“那这样,我也收您一百,但是我算出了您儿子的下落,等您找到儿子了,再给我,行吗?”
老奶奶眨了眨有些灰白的眼睛,想了下,点点头。
“您把您儿子的名字、出生年月日还有时间,跟我说一下。”
老人家记得很稳,一下念出来了:“袁栋,1979……”
陶夕快速掐指。
“……”
又算了一遍,确定无误。
怎么会……没有生机?
就在‘已经死了’四个字,陶夕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的时候,一个体型庞大的中年光头男人冒着雨跑过来。
进了天桥底下,老奶奶看见他,连忙挪步过去,眼睛噙了泪水,“郭师傅、郭师傅。”
老郭随便用宽袖擦了擦头上的雨水,“诶,聂奶奶,我来了,不好意思啊,我刚刚给别人做法事,来晚了。”
陶夕看了一眼。
不是做法事,是忘了。
“没、没事。”
“来,看看您儿子现在在哪呢,报一下他的八字。”
“袁栋,1979年……”
老郭颇为认真的掐指一算,然后嚯了一声:“您儿子现在在外面赚大钱呢!!过得很好啊,大鱼大肉,还准备娶老婆!”
陶夕:“……”
但没拆穿。
她还没想好怎么告诉聂奶奶真相,也想看看这光头还会怎么编。
聂奶奶连连点头,“娶老婆好,娶老婆好,他要带回来给我看看媳妇儿,然后生孙子给我带……”
“肯定的,您啊,就……”老郭左右看了眼,瞄中陶夕的伞,说了句“借一下”,拿来放到聂奶奶手里,“您就回家等着儿子把老婆带回来,请你喝喜酒,可以吗?!”
“可以可以,我现在就回家,给小栋买肉吃……”聂奶奶走了几步路,突然又回头,把手里的红白袋子给他,“还没给你钱。”
陶夕在看这胖光头敢不敢怎么拿,要是敢拿,她……
心理活动还没结束,老郭拿了白袋子里的一张一毛钱快速揣兜里,“好,我收下了。”
“……”陶夕决定接着看。
聂奶奶表示疑惑,“你收下了?我钱怎么还有这么多……”
“您钱本来就那么多,”老郭从兜里掏出红色的一张,“您看,这是不是您给我的?”
聂奶奶恍然大悟,“啊、、是、是的,好,那我回家了,郭师傅,再见。”
目送聂奶奶撑伞蹒跚的走进雨幕,老郭松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不知道是跑出来还是撒谎心虚的汗。
“打牌打上头,差点忘了这事。”老郭面上镇定地道,看了陶夕一眼,“你给聂奶奶算卦了?”
陶夕点头。
“算出来了?”
“嗯。”
老郭有兴趣了,“给我讲讲算出什么了?”
“她儿子已经去世了。”
“!”老郭脸上神情兴奋,“我们就知道你有真东西!果不其然啊!”
陶夕顿了顿,“方便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吗?”
“聂奶奶的儿子……十五年前在工地里失踪,警方大力侦查后发现被融进了工地的混凝土里,这件事还上了新闻和报纸,之后,聂奶奶就患上了那个什么海默症……反正就是老年痴呆,每周四中午会来天桥底下找人算她儿子的下落。那会儿天桥底下不止我们在摆摊算命,还有别的歪门邪道,就想骗她钱,被我们赶跑了,后来,聂奶奶就专门找我算,那我老郭么,就你看到的这样,不是好人,但也不做阴损事。”
“社区是会管聂奶奶,但心理的伤疤谁也管不了,能让她暂时忘却痛苦也挺好的。”
一些固有的认知和先入为主的偏见被打破,陶夕深吸一气,“郭师父,加个好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