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鱼加面大暑,雨势猛烈。毫无预演的惊雷落下,撕裂远处半边天。后儿坪是镇上的老街,旧巷铺地青砖,羊肠利刃剖集市为南北两半。一面卖活鱼生鲜、一面卖熟食卤货。凋敝的县城据守,像所有曾经重复过的雷雨天一样,过半的店都跳了闸,跺脚、浑骂声一片。季庭柯立在“史家鱼加面”窄狭的门头下,仰面瞥了眼“加盟热线”掉色的招牌,他抹了把脸——手探到卷闸门底部,指腹轧上突出的杆,轻轻拨动。门向上“吱呀”挣扎的一瞬,男人矮身钻了进去,熟练
1.鱼加面
大暑,雨势猛烈。毫无预演的惊雷落下,撕裂远处半边天。
后儿坪是镇上的老街,旧巷铺地青砖,羊肠利刃剖集市为南北两半。一面卖活鱼生鲜、一面卖熟食卤货。
凋敝的县城据守,像所有曾经重复过的雷雨天一样,过半的店都跳了闸,跺脚、浑骂声一片。
季庭柯立在“史家鱼加面”窄狭的门头下,仰面瞥了眼“加盟热线”掉色的招牌,他抹了把脸——
手探到卷闸门底部,指腹轧上突出的杆,轻轻拨动。
门向上“吱呀”挣扎的一瞬,男人矮身钻了进去,熟练找到前台后墙处悬着的电闸箱,复位送电。
几十平的小店,破败、变形的铝材天花板上,吸顶灯渍着油污,终于吝啬漏出点昏暗的光线。
对面卖鳊鱼的老板娘用檀色的木梳绞湿头发。透过斑驳的窗,她露出几分艳俗、柔软。借口给鱼换水,又默不作声地拎着长盆往巷尾走。女人鼓鼓的胸脯肉、走起路时摇晃的胯,送来厚腻的脂香。
手随意打着扇,指尖夹着根“紫气东来”,低跟凉鞋往面馆门口一倚,她翘着脚跟,兴味地盯着季庭柯。
“小兄弟,借个火。”
凑过来的下半张脸贴近面馆的炉灶,老板娘吐了口气,比着自己的小摊——
“今天店里有新来的鳊鱼,肚子里还揣着籽,下面也很鲜。”
季庭柯往中筋面粉里和水,带动大臂、小臂、掌根去按压面絮,青筋暴起。
“店里只收鲈鱼和鲶鱼。”
他来半个多月,对她只有这一句话。
直到送鱼的那辆骏铃V5一脚刹停在面馆门口,方正而阔的车屁股截在路中,溅了女人一身泥沫子。
她这才低头,寂寞、又不甘地掸了掸烟灰。
一家面馆里打零工,负责片鱼、拉条子的厨子而已,给脸不要脸。
老板娘偏头,骂了句“瘪货”。
雨天路滑,负责卸鱼的汪工耳朵尖。听这一句骂、门口踉跄一脚,滑溜溜的几尾鱼翻出来,恰好滚到季庭柯的脚边。
“季哥?”
*
鲈鱼、黄辣丁都怕热,夏季养殖户用药泛滥,光是抗生素,指标都能超出一大截。
是以,面馆最近收鲶鱼较多。
“都不好。不如我前天在江秋水库钓的大青梢——翘嘴不驼背,紅鳍鲌有掌宽,车必须开到白陂转两圈,逢人就摆。”
汪工混顿早午饭,手捧着碗素面,他搓两下筷子,“嘿嘿”一笑。
“潲雨天,没客人,我胡咧的——不过这猫鱼,也就人工养殖、定期翻缸的不脏,哪有野钓甩来的美?”
尾音刚落,季庭柯在身后,不轻不重地捏了把这年轻人的颈子。
他斥他:“话多。”
交谈声戛然。
玻璃移门被人从外推开,“吱呀”一下动静,隔绝在外的雨声更近。
门槛处,多了道纤细、漠然的影子。
背着半人高的包,女客顶着那张被雨水浸湿的脸、轮廓都漉漉地融化,从小腿骨处往上爬,白得像鬼、寡淡得又像碗里的汤面,眼角细长,面无表情地盯着季庭柯。
季庭柯捏了张纸、在手心揉成了团。他问:
“吃面吗?”
女客抹眉骨处的雨,声音里都透着水汽:
“吃面。”
似乎是外地人,没有口音。
季庭柯抬了抬下巴,示意:“菜单在墙上。”
一人份 12元
注:加面4元/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