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昇的面色缓和下来。他本也不是真的要怪罪洛甯,只是有些气恼这孩子这么大的事都瞒着他们。有了舅父发话,洛焱忙道:“甯儿,有事起来慢慢说,舅父舅母哪会真生你的气。”洛焱顶着自家舅父威严的目光,笑着解释:“甯儿这梦早先就与我说过,但焱儿那时并不重视,甯儿怕也觉得梦中之事,难以取信于人,这才没事先说明白。”“那也不该自伤,手最是要紧,若是伤了筋脉,日后又该如何?”杜昇瞪了一眼自己的外甥,而后看向已经被自己夫人扶着坐下的人道。
今日父亲和继母是蓄谋周全,而甯儿和自己都是猝不及防,但事情的走向却一直偏着他们这边。
而这场认亲里,甯儿甚至都没言语上几句,洛焱想到前些日子甯儿与母亲旧日的人手接触,他先前一直以为是甯儿想要拉拢些人手防备继母。
可这般运筹帷幄,需得将众人的应对之策料得分毫不差才行。
甯儿不知何时竟有这般的本事!
洛焱心中又喜又愧,喜的是妹妹聪慧如斯,能在内院自保,悲的是妹妹这般年纪,便要这般思虑,全因自己前两年心绪低迷,万事不管,没能让妹妹依靠得上。
“甯儿知道自己并非母亲亲生的孩子。”
而这时,洛甯已经跪直身子,继续开口道。
“甯儿,你知道?”
颜氏立时惊讶地问了一句,洛焱也惊得握紧了轮椅把手。
怎么会,这事如此隐秘,当年为了瞒住此事,产房里只有小姑当年的大丫鬟碧兰和杜府的两个接生妈妈。
碧兰十年前就殉主而去,那两个接生妈妈都是杜府的家生子,伺候了婆母一辈子,极为忠心,而且他们一家子的身契都在府里,也没有私自往外说的道理。
两人在一旁惊讶,洛甯往自己大哥面上看了一眼,果然,连大哥都是知道此事的。
洛甯的心酸酸软软的,她与这些人并无血缘牵系,但前世这些人对自己却是疼爱有加,大哥被毒成一个痴傻儿,嘴里还时常念叨着自己的名字。
舅母更是不顾众人的言语,三番两次向来陆府探望,哪怕自己一次又一次拒绝见人。
“在被山贼掳走前,甯儿做过一个可怕的梦,梦里甯儿自己被山贼糟蹋,毁去清白,被侯府的人指着说不是真正的侯府嫡女,母亲的女儿另有其人,而大哥被毒成一个痴傻儿,最后舅父一家也被满门流放,那个取代甯儿的姑娘在梦里笑得大声且狰狞,说这一切都是她的计谋,其实她连父亲的女儿都不是。”
“之后甯儿就醒来了。”
洛甯将前世的事半隐半显地说了,甚至为了符合梦境,特意将一些话说得没头没尾。
以舅父的敏锐,今日的事她必须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她也不想在疼爱自己的亲人面前百般扯谎。
这些话是在她心里转了几个来回的,但前世那些痛苦是真的,洛甯说完已是满脸的泪水,虽然没有嚎啕大哭,但这种无声的悲伤更加让人心疼。
“快起来,难为你这孩子了。”
杜昇的面色缓和下来。
他本也不是真的要怪罪洛甯,只是有些气恼这孩子这么大的事都瞒着他们。
有了舅父发话,洛焱忙道:“甯儿,有事起来慢慢说,舅父舅母哪会真生你的气。”
洛焱顶着自家舅父威严的目光,笑着解释:“甯儿这梦早先就与我说过,但焱儿那时并不重视,甯儿怕也觉得梦中之事,难以取信于人,这才没事先说明白。”
“那也不该自伤,手最是要紧,若是伤了筋脉,日后又该如何?”
杜昇瞪了一眼自己的外甥,而后看向已经被自己夫人扶着坐下的人道。
“是甯儿的错,让舅父舅母忧心。”
洛甯说着就要起身,但被自家舅母止住了。
“这又不是甯儿的错,你怪她做什么,再吓唬我的甯儿,我回去告诉母亲。”
颜氏不满地看着自家还冷着脸的夫君。
“好好好,都听夫人的。”
杜昇面上的威严瞬间消失,陪着笑道。
这一招变脸之快,就知素日怕是熟稔惯了,洛焱和洛甯都在心底暗笑不已。
“甯儿在梦中已然知道是旁人设计顶替你的身份,为何会知自己并非你母亲所出?”
颜氏拉着洛甯的手问道。
“是舅父舅母和大哥的反应让甯儿确定了此事,父亲和母亲道出洛芷才是母亲的女儿,舅母眼里瞬间露出急切忧心之意,而且这半个多时辰下来,你们并未往洛芷身上仔细打量。”
“舅母又是一脸绝不相信此事的模样。”
“这不是得知母亲女儿另有其人的反应,所以甯儿猜测母亲当年并未产女,母亲没有亲生的女儿,洛芷自然也不可能是母亲所出。”
洛甯这次没有隐瞒。
“我家甯儿真聪明。”
颜氏听后一脸的自豪。
“甯儿,你既已知自己并非父亲亲生,怎么还敢滴血认亲?”
洛焱正色问道,虽说有之前的梦境在,但梦中之事怎能十分当真,若那洛芷真是父亲的血脉,那水里并未做过手脚,那妹妹在侯府的处境可想而知。
“大哥,甯儿只能一赌,而且就算此事有失,也不会更坏。”
洛焱想到父亲方才在正堂的表现,一时沉默了。
他这父亲性子糊涂,又自私懦弱,就算甯儿是他唯一的嫡女,都能作出这以外室女取代嫡女的事来。
杜昇和颜氏看着兄妹两个神色黯然,更是心疼这两个外甥。
“甯儿,在你的梦里,与陆府这桩婚事可有变数?”
杜昇本来也不会想到此处,但南阳侯父女今日突然被带走,外甥女又做了这么一场梦,他心底就有些忧心。
“对了,你方才说自己被山贼掳走,舅母怎么听人说是长公主请了你。”
当初南阳侯府嫡女被山贼劫走的话刚传开来,颜氏就想往侯府来,但她还没出门,外边又传襄阳长公主邀了洛甯去别庄,还亲自将人送回了侯府。
“山贼之事是真的,是陆督主救了甯儿,请长公主送我回府也是他的意思。”
洛甯先回了自家舅母的话,而后看向舅父杜昇:“梦里情境破碎支离,很多人,很多事都很模糊,不过甯儿记得那假嫡女对着甯儿大笑不止时,旁边还站了一个男子,像是陆大公子。”
前世洛甯只知陆希礼事先就知山贼劫人之事,但并不能确定陆希礼是否直接参与了俞氏母女的谋算。
况且陆希礼心机深沉,就算他真的参与了,那证据一时怕也难寻到。
陆希礼又是新科状元,才学人品都为世人称道,她若只是因着自己的一个梦就将人说成是阴险狠毒之人,怕是难以取信于人。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舅父几人心里,先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梦里的事半真半假,不能全然当真,你看你虽然被山贼劫走,但不是被陆督主所救,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颜氏安慰道,杜昇也是一脸的深以为然。
洛甯心底一暗,看来想要与陆府退婚,还要再仔细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