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凉意让他清醒了,他想到自己刚才做的事情,虽然说挺符合他能做出来的事情,但是换现在他一般懒得瞧。世界上有一点皮毛就恨不得所有人都看见的人,多了去了,陈应见到的更是多了去了。他随意抽了两张纸把脸上的水擦干,陈应前额上面的头发沾了点水,他把湿了的头发往后一撩,整个额头暴露出来,更显得人张狂。陈应还没走出去两步,一个穿着无袖上衣,脖子上挂着两条金链子的人迎面走了过来。“喂!”陈应扫都没扫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鹿鸣迅速地拿了外套回来,递给了陈应。
“那个……小叶,就是上次你校门口见到的女生,有事找我,我先上去了。”她微微喘着气,尽量控制自己的语速,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局促。
陈应颔首,转过身离开了。
鹿鸣每次看到陈应的背影,都会觉得有点英雄独自落寞的感觉。
她看着陈应走远,感觉自己的左肩被人在身后拍了一下。
彭小叶幽幽地在她身后飘着,当鹿鸣左看时,她从右边蹦了出来。
“被我抓到了吧!鹿——”
彭小叶噘着嘴,“你什么时候学会拿我当挡箭牌了。”
“我可没找你,”她眯起眼睛,两只手做爪子的形状,“从实招来,不然……”
面对彭小叶那种熟悉的感觉,她一下子就放开了,她抱着手臂在胸前,“是吗?你和你家那个……大树怎么样啊。”
“我连CP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树叶。”
鹿鸣满嘴跑火车,字字中彭小叶心脏。
“你变坏了,鹿!”彭小叶一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上楼之后,鹿鸣一进门就听到了江巧巧和他男朋友吵架的声音,鹿鸣连无视她这一环节都pass了。
她整理了一下帆布包,再换了一身舒服的上衣短裤,把头戴式耳机丢进包里,带上笔记本电脑和彭小叶一起去了校图书馆。
学校广播即将结束,按照惯例,播音员会再朗读一些学生投稿的句子。
一个字正腔圆的女声播报道——
有的人暗淡浅薄,
有的人光彩万丈,
有的人败絮藏心。
而当你无意间,
邂逅一个灿若虹霓的人,
自此之后,世间只得一个Ta。
鹿鸣心里默念着——
“some of us get dipper in flat,
“some in satin,
“some in gloss.”
“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 ,
“you find someone who is iridescent.
“And when you do……,nothing will ever compare.”
《怦然心动》鹿鸣看了很多次,当时也没有理解其中内涵,但是现在她仿佛有点懂了。
世界上有着形形色色的人,但是与你契合般配的却少之又少。当你遇到他或她的时候,你才会觉得之前的人不过尔尔。
人生海海,唯此一人。
她抬起头看着昏黄的路灯,想起了傍晚陈应在余晖下柔化了锋芒的脸。
而那个人,鹿鸣已经找到了。
泡图书馆的人挺多的,鹿鸣勉强才找了一个靠窗的,还是和俩女生拼桌。
彭小叶掏出平板,看着有关服装设计课的视频,怨气浓重地嘀咕:“真的是天要亡我啊,这才第几天,我就听不懂了。”
鹿鸣轻笑,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了一些历届学姐学长们,参加市里英语口语的视频。
她打算从他们的应对语速和语调上靠近,并总结一些回答的技巧。
-
陈应下午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正好现在有点起风了,他就把鹿鸣叠的平整的运动服抖开,甩到身上穿了起来。
低头扯拉链的时候,陈应闻到一种若有若无的淡淡桂花香。
桂花香不浓,反而很清冽,有一种把桂花捣碎了揉进这件衣服的感觉。
陈应把拉链扯到顶,然后把脸埋在立起来的领子里,任由这种花香爬上他的四肢五骸。
嗡嗡嗡——
陈应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显示的联系人是“费子”。
这个电话自从陈应毕业以后,约莫两年没有再通过电话了。
他接通了电话,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熟悉的嗓音,略带沙哑的叫出他的名字,“陈应。”
别人烟嗓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陈应不知道。但是费远之一定是抽烟抽的。
陈应没有立刻回答,他打开了蓝牙,把背包里的耳机拿出来戴上。而后把手机熄屏了,扔进包里,双手插兜。
陈应这才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陈应你还是这个拽劲,还以为几年不见,你会收敛一点。”那个叫做“费子”的男人笑了两声,按了几下打火机,点了一根烟。
“你也还是和当年一样二。”
他看着校园里来来往往的人,大学时候的回忆涌上了脑海。
那一天,陈应抢走吉他手里的电吉他,微醺的站在台上的时候,费远之正在和他的狐朋狗友扯皮,他看到陈应那个嚣张的样子,瞬间就不爽了。他把手上的瓜子皮往垃圾桶里一倒,呸了两口,“就这小子,待会让他丢人丢到回家哭着找妈妈。”然后他用手肘靠在圆桌上,半起身,“要是真给这小子装到了,今晚这顿酒我请了!”
费远之还欲说些什么,一个干净利落的扫弦,让他把即将要蹦出嘴的垃圾话给吞了回去。
他偏头切了一声,“谁还不会啊。”
旋即,陈应酣畅淋漓的演奏引起了全场很多人的欢呼,“费哥,这小子……好像还不错。”
费远之觉得自己面子挂不住,怒视了那个矮小的瘦子,后者瑟缩了一下。
费远之当时在blackbone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惹,他虽然没有什么家庭硬背景,但是他有硬拳头。
那个时候跟着几个公子哥,就混了进来,后来混了点头脸,牛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费远之也不是什么刺头,有的时候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寻找归处的流浪人。
陈应惊艳四座以后,倒是一点也不博取噱头,他把电吉他丢到吉他手怀里,然后步子带了点飘的走下来。旁边的人纷纷给他开道。
于数也有点醉了,要是换平时,他非拉住陈应不可。
酒精唤醒了人内心最真切的想法,他直接冲上去抱住了陈应,猛拍陈应的背,眼圈红红的。
陈应没动,过了几秒钟,“滚滚滚,别抱着我,要热死了。”陈应拧着眉。
于数这才松开了手,他绷平嘴巴,缓缓开口,“陈哥,我想他们了。”
陈应脸色一凛,他的眼神变了又变,最终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他擦着于数的肩膀径直走了过去,什么也没说。
陈应走到洗手间,扑了一把水在脸上,任由凉水滑过脸颊,顺着下颌往下滴。
冰冷的凉意让他清醒了,他想到自己刚才做的事情,虽然说挺符合他能做出来的事情,但是换现在他一般懒得瞧。
世界上有一点皮毛就恨不得所有人都看见的人,多了去了,陈应见到的更是多了去了。
他随意抽了两张纸把脸上的水擦干,陈应前额上面的头发沾了点水,他把湿了的头发往后一撩,整个额头暴露出来,更显得人张狂。
陈应还没走出去两步,一个穿着无袖上衣,脖子上挂着两条金链子的人迎面走了过来。
“喂!”
陈应扫都没扫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费远之大臂上纹着青色的纹身,他力气很大,一把拎起陈应的领子。
“你他丫的在你大爷面前拽什么呢?”他额角上有几道新结痂的疤痕,怒瞪着眼睛。
要是换做一般人,看到这种小混混,一般就是绕道走。实在运气不好被找茬了,就是讨饶。
陈应任由他抓着,他撩起眼皮,脸上没什么表情,更没有费远之期待的惊恐。
过了两秒,他嘴里凉飕飕地蹦出两个字,“松开。”陈应被酒精灌过的喉咙,稍微带了点沙哑。
费远之先是一愣,然后欲把陈应甩到墙上,奈何他还没使出劲,就先被陈应制住了。
陈应上前拽住他脖子上的金链子,用力往下一扯,酸痛感让费远之低下了头,陈应紧接着一个膝盖重重地顶上他的小腹,然后斜了点身子,用手肘往他躬起来的背tຊ上使劲磕了下去。
随即费远之一声呜咽,他一脚干脆利落地踹了出去。
费远之背顶着墙,坐在地上,半天没有吭声。
论力气,费远之在陈应之上,但陈应就没被威胁过,他从来不怕这种人。
“说了,让你松手。”他甩了甩手,径直地往前走去。
“喂,你叫什么?”
“我叫你大爷。”陈应头也不回,一股子拽劲。
费远之坐在地上笑了,这小子是不是没有被打过。
-
陈应和费远之那边都没有说话,陈应静静地听着那边窸窸窣窣的动静。
半晌,费远之开了口:“出来喝一杯?”
“不喝。”陈应回答的很决绝。
“就在平塘大学附近一家新开的小馆子,很近。”
没有听到陈应的答复,他补充道:“于数也在,咱们就聚聚。”
实话说,陈应不讨厌费远之,甚至他觉得若是自己没有一个好的家庭,可能也会和他一样。
“地址发给我,有我微信吧。没有的话让于数给我发。”
“你这小子没把我删了,我怎么会删你。”过了好一会,他从联系人里找到了陈应,聊天记录早已自动清空了。“好了,我发过来了。”
陈应这里弹出了一条消息,他点开来看,店名叫做“兄弟小炒”。
………
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这么久,头一次看见这么接地气的店名。大街上一眼望过去,就是普普通通的饭馆,非要取几个高大上的名字。
他指尖点向费远之的头像,头像是他自己拿着酒杯的背影,彩色的灯光和熙攘的人群交织着,他一个人独坐。
陈应熄了屏幕,心中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说是感慨吧,说是怀念吧,又觉得还没到那个地步。
可能更多的是一种替他的心酸。
他吐出一口热气,领口边暖暖的。随即桂花的香气再次扑面而来,那股酸涩的胀在心里的不舒服慢慢地被这股清香占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