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想要关心的话语都已经到嘴边了,但还是径自咽了回去。太拧巴了。最关键的是,时天佑一直清楚,时越是在记恨高二那年自己缺席林嘉的忌日。纪清竹细心观察着时天佑此刻的神情,随即继续开口。“爸,您知道吗,其实时越和你在性格上、长相上有很多相似,但又有本质区别。”时天佑露出罕见的迷茫,饶有兴致地询问道:“哦?此话怎讲?”“你们父子虽都是寡言的性子,但时越直白,从不弯弯绕绕。他是一个会表达情绪的人,开心也好,吃醋也罢,都会与我分说明白。”
在时家的氛围与在纪家的截然相反。
饭桌上,柳云贴心地拿公筷为纪清竹夹着菜。
“听小越说,小竹喜欢吃龙井虾仁,我特意让家里的阿姨做的,你尝尝。”
纪清竹十分配合地夹一个虾仁塞进嘴里,连连称赞“好吃”。
时越望向她的眼神溢出无限柔和,宠溺道:“多吃点。”
此刻时天佑沉默着观察着一切,可以确定时越对纪清竹是一百个真心。
他不动声色地转动转盘,将那道龙井虾仁转到纪清竹面前。
须臾,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对着时越淡声道:“尽快安排两家人见个面吧,你这样不明不白娶了人家女儿,我们家总归是要表示一下诚意的。”
其实诚意早就表示过多次了,时天佑携柳云登门拜访过纪家父母,礼物是按照最高规格置办的。
向来寡言的时天佑,在面对亲家时,拿出了最热情的态度。
聊起时越,只说是自己不善言语,处理不好父子之间的关系,终归是生疏了。
两家父母私底下见面这件事,四位长辈默契地没告诉时越和纪清竹。
只觉得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给他们时间和空间,慢慢来。
听见时天佑这句话,时越难得地没有呛他,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纪清竹发现,时家父子身上真的有许多相似之处,
眉眼间都是深邃又清冷的感觉,性格也像,说话都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颇有一种惜字如金的感觉。
桌上那道时越爱吃的糖醋藕片,纪清竹刚参观时家路过厨房时,分明听见是时天佑交代家中阿姨做的。
但到了饭桌上,却听见时天佑说:“你柳姨特意让阿姨给你做的藕片。”
突然被cue的柳云还要反应极快地附和一句:“对对,多吃点啊。”
纪清竹莫名觉得有趣,明明很关心,偏要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像一个笨拙的不会表达爱的老父亲。
这件事要是发生在纪瀚文身上,纪清竹每夹一次藕片,纪瀚文就会重复一遍:“爸爸特意让阿姨给你做的,你看爸爸多关心你啊。”
仔细想来大概也是性格使然。
想到之前听时越提起时天佑忘记林嘉忌日的事情,那是令父子关系紧张的导火索。
但通过今天对时tຊ天佑这人的观察,她突然觉得这其中可能有什么难言的苦衷或是误会。
晚饭过后,纪清竹看见时家设有一间专门的茶室,于是她笑着同时天佑建议道:“爸,一起喝杯茶吧。”
时越想跟着上前,纪清竹三言两语“打发”了他。
“你去陪陪柳姨,你又不爱喝茶。”
时越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样,平日里,也不见纪清竹爱喝茶啊。
他清楚纪清竹这么做自有用意,但又担心时天佑这人会刁难她。
大概是察觉到自家儿子望向自己的眼神过于犀利了,寡言的时天佑也忍不住为自己辩驳几句。
“就是喝茶而已,我还能欺负小竹不成?”
话已至此,时越也不再多虑,回到了客厅。
*
时家的茶室恪守古典的对称美与平衡感,采用屏风与半透明阻断来巧妙划分区域。
主调以温暖色系为主,融合绿植、竹制品等自然元素,通过中国传统的装饰元素增添文化的深度。
茶的魅力在每一个泡茶人手中体现。
此刻,时天佑看着眼前的纪清竹一整套如行云流水般丝滑的茶艺展示,有些讶异。
室内茶香氤氲,时天佑赞赏道:“小竹还懂茶?太厉害了。”
纪清竹右手拿公道杯,为时天佑斟茶时自左到右顺时针倒茶。
茶杯倒了七分满,暗语“七分满三分情”。
她谦虚一笑,“以前学过一阵茶艺,班门弄斧罢了。”
望着正在品茶的时天佑,纪清竹开门见山,“爸,单独找你品茶,其实是因为我想和您聊聊。”
时天佑放下茶杯,“想聊什么?”
“聊您和时越。”
时天佑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表情有片刻凝滞。
随即自嘲一笑,“我和那小子有什么好聊的。”
纪清竹执拗地摇摇头,“您分明很关心他,却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样。其实爱也是需要表达的呀,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你们父子俩不就生分了吗。”
这些话,柳云也劝过他。
道理似乎都能听懂,但人活大半辈子,脾气秉性太难改了,好像很难迈出那一步。
有时候想要关心的话语都已经到嘴边了,但还是径自咽了回去。
太拧巴了。
最关键的是,时天佑一直清楚,时越是在记恨高二那年自己缺席林嘉的忌日。
纪清竹细心观察着时天佑此刻的神情,随即继续开口。
“爸,您知道吗,其实时越和你在性格上、长相上有很多相似,但又有本质区别。”
时天佑露出罕见的迷茫,饶有兴致地询问道:“哦?此话怎讲?”
“你们父子虽都是寡言的性子,但时越直白,从不弯弯绕绕。他是一个会表达情绪的人,开心也好,吃醋也罢,都会与我分说明白。”
听完这话后,时天佑若有所思。
须臾,才长长叹了口气,“这一点,是随了他妈妈啊。”
纪清竹小心翼翼开口,“我冒昧问一句,当年您缺席了妈的忌日,是有什么苦衷吗?”
空气凝滞许久,时间长到纪清竹以为时天佑不会讲了。
但时天佑缓缓开口:“当年,深时集团一直走下坡路,陷入了经济危机。这是我和时越妈妈共同创办的公司,我不想看它毁在我手里。”
“柳家的资金汇入了不少,公司才勉强可以喘口气。那段时间我忙于应酬,忌日前一天其实你柳姨提醒过我多次,但...酒桌上被人不停劝酒,喝到不省人事了。”
纪清竹不成想竟会是这样的原因,“那您没和时越解释过吗?”
时天佑苦笑,“解释什么?错过了他妈妈的忌日是事实,没什么好解释的。”
纪清竹突然觉得这老父亲的心思过于顽固了点,丝毫不懂变通。
“爸,感情与道理逻辑呢,是截然不同的。你得拿你的真心去和时越相处,而不是墨守成规。父子之间,有什么话是不能讲的呢?”
“你把原因告诉他,理解或者不理解就是他该考虑的事了。”
时天佑看着眼前伶牙利嘴的小姑娘,对她滋生出更多的慈爱。
心底慢慢有所动摇。
但纪清竹最后一句话,完全说服了他。
“爸,时越自小没得到太多父爱母爱。我能保证,日后给他无限的关爱和温暖。但我私心希望,除去爱情外,他能得到更多的父爱。”
“我们时越那么好,他值得被爱,也值得拥有很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