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已如此,仍逃不出这窒息的囚笼。“别仗着自己这张脸,就丢了规矩!”“下人就是下人,什么时候都不是主子!”“勿要做那狐媚子功夫,若要让寿安堂晓得了,定不轻饶!”“你要时时谨记,如今你所得的一切,都是主子赐的,心中要有数些!”.......她记不得受了多少别人的唾沫星子,只是脑袋一直嗡嗡,只记住了最后一句话。她如今所得,皆是主子赏赐。红袖在门外已然急得快要跳脚。她在阶下候着,虽听不清里面在说些什么,可那十几个响亮的巴掌声她听得一清二楚。心中不住地祈祷,这样狠厉的巴掌,可别是打在姑娘的身上才好。
高阁之下的祖宗乜她一瞬,便已在眼里将垂首的无忧剥皮拆筋。
“可得了造化?”
孟书涵站在那儿像个木桩子。
“是与不是倒回个话,难不成嘴里绑了嚼子了?”
慈岁高声一问,才听到那丫头从鼻子里,溜出个声儿来。
身侧梅香恨中含妒,一声冷哼,更显那人卑贱不知羞。
“将来沈府当家的主母乃是当今郡主,你又算个什么物什?别打量做了通房就不同了,不过仍是个伺候人的玩意儿,身量浅的东西...”
慈岁的话,便是上人的话。
话中却也没错。
通房丫鬟就是伺候人的,主子主母云雨之际,在床榻外候着,只有主母允了、主子有意,通房丫鬟就要入那窝子去极尽低伏的伺候二人...
若通房丫鬟一时惹了主子们的不快,惩罚是小,不被发卖到暗猖里去,已是法外开恩了...
思及那下作的场景,孟书涵简直要呕出来。
“侯爷能看上你是你几辈子的福气,外头、里头再加上宫里的,这是有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恩典?回头好好拜拜佛吧,将这样的破天富贵落到你身上来...”
是她的福气,是她的恩典,是她的造化——
凭什么,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有人问过她究竟要的是什么?
她心之所往,梦之所求,皆与今背道。
瞧着眼前的一个个嘴脸,抑制不住的恶心!
“老祖宗若得闲,望劝诫侯爷一二,哪个女子不比奴婢强?让奴婢侍候侯爷,只怕脏了侯府门楣。”
话既出,满堂静谧。
“呵,还是个有脾气的。”
霍老夫人忽然起身,近前打量,如刀一样的眼神,在她身上掠割。
上位者的压迫如浪般向她涌过来。
霍老夫人却是轻轻一笑,“你如今是褚修挂心的,若罚了你,倒让我们祖孙生分。只是这般的恃宠而骄,想必...也是长辈没有教好...”
霍老夫人的话让孟书涵浑身一凛,又听她说,“那个患病的余妈,与你交好?便去责了她十板子罢——”
余妈病还未愈,怎能抗住?
“老夫人且慢!适才是奴婢多言了,是奴婢的错,与别人无关。奴婢以后安心伺主,绝不生二心!”
见老夫人仍不发一语,吩咐的人已然出了门!
她一狠心,朝着自己的面门狠狠打去!
啪——
啪——
啪——
......
她抡圆了手,打了自己十几个嘴tຊ巴,直叫头昏眼花。
“够了。”
细斯慢礼的话带着浅浅的笑意,才缓缓吐出,“瞧着孩子小,尚需管教。无忧到底年轻,犯错也属常事,做长辈的不提点管教,还望着谁去教呢?”
“老祖宗仁善,越发纵得这些丫鬟无法无天了!”
老夫人一摆手,“算了算了,白白打坏了脸蛋儿,褚修又要来问我。”
慈岁侧目给梅香一个眼神儿,梅香忙从袖口中掏出伤药,扔在她身上,又掉在地上。
清白的药粉洒了一地。
如同她稀薄的脸面。
“孟书涵,这可是老祖宗赏的。”
几人的面目在她脑海中反复旋转,铺天盖地的,快要她窒息。
“谢老夫人赏赐。”
她落下双膝,将手伸向那满地的药粉,沾满,又缓缓贴向自己的脸。
面上的青红白交错,宛如戏台子上的小丑。
她像个笑话,被所有人嘲弄。
“谢老祖宗赏,奴婢此生不忘——”
便是已如此,仍逃不出这窒息的囚笼。
“别仗着自己这张脸,就丢了规矩!”
“下人就是下人,什么时候都不是主子!”
“勿要做那狐媚子功夫,若要让寿安堂晓得了,定不轻饶!”
“你要时时谨记,如今你所得的一切,都是主子赐的,心中要有数些!”
.......
她记不得受了多少别人的唾沫星子,只是脑袋一直嗡嗡,只记住了最后一句话。
她如今所得,皆是主子赏赐。
红袖在门外已然急得快要跳脚。
她在阶下候着,虽听不清里面在说些什么,可那十几个响亮的巴掌声她听得一清二楚。心中不住地祈祷,这样狠厉的巴掌,可别是打在姑娘的身上才好。
近乎过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儿,那厚重的门才缓缓开了。
红袖连忙定睛瞧过去,见自家姑娘花儿一般娇嫩的面庞,此刻青红交错,还浮着些不知所谓的粉白,心头更是震撼心疼不已!
“姑娘!”
红袖忍不住低呼一声,又连忙掩住嘴巴,只快速地从怀中掏出帕子,上前遮住她的脸。
梅香站在高高的阶上,乜斜着她们。
“红袖你回去可要说明白,你家姑娘这脸可都是她自己动手打的,和咱们寿安堂丝毫关系都没有,回去可不要攀诬赖人!”
“你!”
红袖气的抬手一指那趾高气扬的梅香,刚要争辩,却被身边人一抓袖腕,姑娘暗自摇了摇头。
红袖最终只恨恨瞅了一眼梅香,将那手帕系住无忧的半个面容,方扶着她,往见山院去了。
前脚刚到见山院的门口,就瞧见碧果焦急地在门口踱步。
“哎呦姑娘可回来了!余妈那儿不好了!”碧果边跑边喊。
“你且说,余妈怎么了?”
“适才何大管事去了我们那儿,先是问了余妈的病情,余妈自然说是身体已无大碍,谁知那何大管事忽然变脸,说既然无事为何还在这床榻上赖着不干活,又说了几句难听的,便派几个小厮将人捉走了!”
似有天雷劈中她的脑子,此刻混沌不堪,却仍撑着身子气喘着问,“捉到哪里去了?”
“何大管事不许人跟着,奴婢怕出事儿,便从院后的狗洞爬出去偷偷跟着,远远瞧见是将余妈押到膳房去了...”
“呀、姑娘慢些!你还伤着呢!”
她几乎踉跄奔着到了膳房,在前厅快速掠一眼,到处都是忙碌的却不见余妈,又奔到柴房去看,只一个小厮在那儿捆柴。
直到找到后院那口井旁,才终于算是见着人影。
这一瞧,简直又气又疼!
只见余妈穿着薄薄的单衣苍白着脸,气息时强时弱,肩膀上还挑着根扁担,扁担两头是结结实实的两满桶水,正摇摇晃晃地走在冻得结实的冰地上
“今天不挑完这三缸水,休要回去!”
余妈本就走得十分艰难,忽见那后面的何永拿着鞭子头狠狠戳中余妈的后腰,余妈不妨此阴招,又痛又吓地大叫一声,竟跌倒在地上!
那冰冷的井水铺天盖地地撞到余妈的身上,打得她浑身湿透,倒在冷涔涔的冰上!
“腌臜老婆子!这点活计都做不好!”
说着,何大管家的就扬起手中的鞭子朝着地上虚弱的余妈抽去!
“何永!住手!”
何永虽瞧见了她,嘴角勾起得逞得笑,心中暗道,等的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