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用袖子擦擦额头,声音比方才更弱了,“娘娘请说……”。他声音中的犹豫加大了顾芸卿的底气。“那本宫再问一遍,本宫如何把淑妃推下水的,你当真看得真切”,顾芸卿睫毛微垂,杏眸压下倏然多了几分凌厉。“当真!奴才还有上有老,还有宫里当差的大哥,一条条人命压在奴才的肩上,奴才怎敢说谎。”“那好,本宫就问你自己承认的”,顾芸卿眸中多了清许笑意,对方已经顺着她的思路走了,“你见着本宫是一只手把淑妃推下去的,还是两只手一起推的”。
然而顾芸卿杏眸清明澄澈,继续与那太监对峙道:“你口口声声说本宫推了淑妃入池,那么想必那时候场上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温柔的声音掷地有声,从前那般羞辱,现在的她大可不必与这些蛇蝎心肠之人虚与委蛇了。
“那本宫倒想问问你,本宫那时候穿的是藤紫色的衣裳还是淡绿色的衣裳?”
太监后背,手心,额角冒着冷汗,太后凌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仿佛他若说错了一句话就会把他们全家株连,他不知答案,偷偷仰起脖子,求助的眼神的瞄了太后一眼,硬着头皮说道,“奴才记得,娘娘那时候穿的是淡绿色的衣裳”。
“荒唐!”赤金色头面坠下的流苏被突然迎进室内的和风吹得微微摇晃,顾芸卿眼眸明亮,看清了胡乱在脏的局,“本宫方才才更了衣,怎会记错,本宫那时分明穿的是绯红色凤袍,这点,太后想来也可以作证”。
林长君暗自从鼻尖出了口闷气,脸色阴沉,“这点哀家确实可以给你作证”,她咬着后槽牙,眼神微眯看向那愚蠢的狗奴才。
没用的东西,瞎猜都不知道猜红色,亏这蠢东西还在长春宫办事许久,竟连这小蹄子穿衣喜好的都不知。
太监一巴掌用力甩在自己脸上,“哎!看奴才什么记性,生来就是服侍人的贱命,奴才是个蠢笨的愚人,那时候奴才见淑妃娘娘落水,哪来得及记住其他的细节,只能看清这下手之人是谁”。
“这话倒是有理”,太后微微颔首,看那太监的目光柔和许多,“毒妇,你若是拿不出别的证据,哀家还是要治你的嘴”。
顾芸卿微扬下颌,脸上面色不改,她要坐实这太监的栽赃陷害:“太后别急,臣妾还有一事需要询问”。
太监用袖子擦擦额头,声音比方才更弱了,“娘娘请说……”。
他声音中的犹豫加大了顾芸卿的底气。
“那本宫再问一遍,本宫如何把淑妃推下水的,你当真看得真切”,顾芸卿睫毛微垂,杏眸压下倏然多了几分凌厉。
“当真!奴才还有上有老,还有宫里当差的大哥,一条条人命压在奴才的肩上,奴才怎敢说谎。”
“那好,本宫就问你自己承认的”,顾芸卿眸中多了清许笑意,对方已经顺着她的思路走了,“你见着本宫是一只手把淑妃推下去的,还是两只手一起推的”。
太监眼珠子左转右转,想来想去,还怎么拿乔tຊ才不是对的,这次总不会有别的答案了吧。
淑妃娘娘挺着个大肚子,皇后娘娘看上去也是弱不禁风的,一只手哪里推得动。
一想到这个由头,他立即伸长脖子,信誓旦旦的说道:“两只手,奴才两只眼睛瞧着,绝对不会有错!”
“对呀,淑妃妹妹挺着个大肚子,本宫这个柔弱的病秧子,怎么说也得两只手一起用力才合理些,你说是不是?”顾芸卿嘴角笑意妍妍,分毫不差的道出那太监的心里话。
“太后,臣妾那时手中还捏着一把牡丹花扇,那花扇从头到尾都在臣妾手中,若是两只手一起用力,岂不得把那花扇抛至一处,但那花扇从头到尾都是干干净净的,太后尽管可以派人拿来看看”,顾芸卿早有准备,“春桃,把那花扇呈上来给太后仔细瞧瞧”。
春桃将花扇递给容嬷嬷,小妮子看着倚老卖老的老太婆很不顺眼,但当着众人的面她不能给娘娘添乱,只能愤怒的瞪容嬷嬷一眼。
太后睁着眼睛仔细打量,确实干净得很,没有任何污垢,但她还是不死心一锤不能将人定死。
“哀家怎知你这花扇不是后来找丫鬟清洗的,亦或者,换了一把完好的花扇。”
顾芸卿轻笑出声:“太后莫不是糊涂了,这花扇浣洗之后哪还有曾经的光泽。而且苏绣千金难买,牡丹扇所用的云锦更是上贡之物,还是太后赏给臣妾的。说来也巧,太后当时给了淑妃三匹,给了良妃和静妃妹妹两匹,独独只送了一小块边角料到长春宫。太后应该记得那边角料有多大,哪里做的出两把牡丹花扇。”
太后心虚的撇开视线,她没想到那时候的敲打反倒白白送走了这样好的机会。
恰巧此时容嬷嬷派出去的人得了消息回来,那人不敢耽搁,得了消息小跑进来,林长君微掀眼皮,余光不经意的瞥了顾芸卿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结果如何”。
她语气虽是慵懒的不在意,却捏紧了指尖那串佛珠。
“回禀太后,这太监,确实叫小顺子,他那哥哥在淑宁宫当差也没错。”
林长君嘴角轻扬,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她冷冰冰的下令,“狗杂碎,竟敢蒙骗哀家,当北离的律法是死的,即刻杖毙!”
那太监被侍卫架着拖走,“太后饶命啊!太后!”
顾芸卿躬身行礼,腰间那矜贵的龙纹玉佩和煦的摇晃,“太后,既然臣妾已经证明此事同臣妾没有关系,臣妾就先行离开了。”
“那么着急走做什么,哀家同意了吗”,林长君慵懒的端坐着,丰腴的体态不逊于从前,容嬷嬷搀扶着她站起,像是在宣告她的胜利,“既然方才那太监说的话不作数,那还有一人呢,她当时也在现场的,静妃,哀家想听听你怎么说的”。
“臣妾参见太后”,只见一抹靓丽的身影缓缓靠近,顾芸卿少有见到红衣加身的她,头上已不是从前朴素的玉簪,灿金的花钗俏丽于枝头。
顾芸卿听到是她,心神微缓,总算没让那太监的诬陷得逞,一想到静妃妹妹过来了,她心里紧绷的弦放松些许。
不过为何会觉得不安呢,她忍不住多看了变化颇大的静妃两眼。
静妃从进来后也一直暗暗关注她,眼神冷漠清绝,顾芸卿竟一时觉得面前之人不是她从前认识的温婉贤惠的静妃,倒像一个无情无欲的死士,只会无条件的执行主人家的命令。
但凌冽的眼神仅维持了短短一刹,快到顾芸卿以为那是突如其来的幻觉,静妃的眸子又盈满了浓浓的温情和关切,似乎担心着她会遭受怎样的磨难。
眼看着她粉碎太后的计谋近在眼前了,只听见那温婉的人楚楚可怜的陈词,无奈地擦拭着眼角的湿润,“皇后姐姐,妹妹对不住了。此事关乎龙嗣,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啊!妹妹方才回去,思来想去,坐立难安,若是藏着这秘密在心里一辈子,只怕一生不得安宁,妹妹终究不敢隐瞒了……”
她凄凉的哭声细细碎碎,仿佛一把斧头劈开了顾芸卿看似牢固实则柔软易碎的心,她的心太软了,以至于别人只要在她危难之际给予她一点荧光,她就打心底记着别人的好,以为一颗炽热的真心也能换来滚烫的真诚。
殊不知一切都是别人的早有预谋。
静妃端庄大义的跪立在地,她百般蛰伏,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还请太后明鉴,妾身亲眼所见,皇后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