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了?”先前那个人说,“跟我们这群牛马有半毛钱关系吗?”话题唏嘘着落幕。沈颐乔在心里浅浅算了一笔。大家都叫枝枝,同名不同命。凌晨档节目进入准备阶段,沈颐乔收到通知,继续投入工作。林畅也强打起精神来,猛灌自己几口咖啡,当一匹自己抽自己鞭子的合格牛马。直播结束的时候将近一点。站在深市塔往下俯瞰,被灯火照得亮如白昼的广场上人影稀疏,已经散去了大半。红蓝交错的警灯还在孤独地亮着。
沈颐乔高中之前小名都叫枝枝。
原因无他,听说她牙牙学语那会儿最喜欢发出的拟声词就是吱吱,而深市人又迷信,取小名都要看五行风水。
沈颐乔命中缺木,乔木是木,吱吱改成枝枝也就是木了。
这个名字最终在初中毕业前被取缔。
因为同学都取笑她是小老鼠,吱吱吱吱。
沈颐乔反驳,是“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的枝。
“你思春啊,还秦桑低绿枝!我看就是小老鼠吱吱吱!”
沈颐乔信奉不与傻瓜论短长,但回去之后也郑重声明,她已经长大了,不要再叫她枝枝,以后就叫她的大名——沈颐乔。
沈宏和陈清涵叫了那么多年,改了许久才改过口,平时喊沈颐乔,亲昵一点喊乔乔。
不过总有那么一两次口误的时候。
如今沈颐乔没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了,却也因为“枝枝”和“乔乔”几乎平分她过去的二十几年人生,爸妈越叫越顺口,于是“枝枝”几近匿迹。
如果不是CBD高楼齐齐亮起这么一句祝福,连沈颐乔自己都快忘了曾拥有的小名。
她笑了笑,为那个得到祝福的“枝枝”开心。
身旁同样有人在讨论。
“好大的手笔,又是哪家少爷在追老婆?我听说对面金融大厦的LED广告是三十万一天。一次得多少钱啊?会打折吗?”
“打折?你是不是看不起少爷?少一分都是对少爷的不尊重!”
“哈哈哈哈哈不过话说回来,这可不止金融大厦一家啊!你仔细数数,整个CBD可都亮了!”
“那怎么了?”先前那个人说,“跟我们这群牛马有半毛钱关系吗?”
话题唏嘘着落幕。
沈颐乔在心里浅浅算了一笔。
大家都叫枝枝,同名不同命。
凌晨档节目进入准备阶段,沈颐乔收到通知,继续投入工作。林畅也强打起精神来,猛灌自己几口咖啡,当一匹自己抽自己鞭子的合格牛马。
直播结束的时候将近一点。
站在深市塔往下俯瞰,被灯火照得亮如白昼的广场上人影稀疏,已经散去了大半。红蓝交错的警灯还在孤独地亮着。
忙碌的一天终于接近尾声。
沈颐乔帮着收拾完设备,拿出手机。
大群里还没下班的同事都在苦中作乐,说着元旦快乐,新的一年顺风顺水少值夜班。
沈颐乔也在里面道了声贺。
退出大群,还有零星一些私人消息躺在列表等着她。
她回复爸妈:刚结束,你们早点休息吧。我现在准备回家。
回复几个朋友:元旦快乐,心想事成!
后面有一条向知南的,看发送时间,是卡着零点发出的消息。和去年一模一样的几个字——新年快乐。
唯独后面少了姐姐的称呼。
沈颐乔想了想,也回复过去:你也是,新年快乐。
从四百多米高空下去,电梯需要将近两分钟。沈颐乔靠在玻璃一侧,翻了会儿手机。
置顶聊天框往常每天都会有消息,今天却寂静无声。
大概是电梯空间狭窄,人又多,沈颐乔觉得胸闷。
她打开置顶,正想输入什么,忽得来了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是周沉,心口沉闷一扫而空,还没来得及理清情绪,手指先大脑一步划开了接通。
“你还没休息?”
“结束了?”周沉说,“我就在广场等你。”
“广场?”沈颐乔愣了一瞬,“你什么时候来的?”
周沉说:“吃过晚饭,七点左右的样子。”
七点?
那岂不是在塔下待了将近六个小时?
沈颐乔心口怦怦直跳,只觉得下降的电梯好慢,怎么还有二十几层?
她抿住唇,这时要是说话,声音一定不对劲。
一路忍耐到电梯抵达,沈颐乔连招呼都忘了跟同事打,急匆匆奔赴停车坪。
凌晨一点多的停车坪,黑色宾利安静隐匿其间,与周遭节假日的热烈装点格格不入,因此沈颐乔一眼便认了出来。
她奔过去,拉开车门。
“你真在这?”
背后立着盏路灯,灯光给沈颐乔的头发染上一层鎏金,显得整个人生动灵活。她眸色疲惫,嘴角却高高扬着,眼尾荡开了明快的笑意。
周沉欠身,从敞开的门里接过她的包。
“车在,人也在,还有什么不信的?”
“可我要这时候才能下班,你那么早来做什么?不无聊吗?”
周沉望她一眼,无奈:“我也是深市市民,怎么不准我休假跨年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
她好像自作多情了,沈颐乔窘迫道:“就是……觉得你挺忙的,不像是会抽出这么多时间参加跨年活动的人。”
“有人凌晨一点才下班,不知道是谁更忙。”
这句声音很低,沈颐乔疑心是听错了,她居然从语气里听出了丁点儿委屈来。
嗯,不是疑心,就是听错!
沈颐乔关上车门,眼巴巴地凑过去。
车厢里有很淡的松香,沈颐乔知道源自哪里,她每次不开心或是累了,都喜欢往这个源头上靠,仿佛只要嗅到这股香,心就能毫无防备地定下来。
周沉从善如流,伸手将她揽入怀里。
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累了?”
“新tຊ年快乐。”沈颐乔闷在他怀里,手也不安分地环了上去。
这句之后,周沉很长一段时间没给她回应。
等沈颐乔休息够了才抬头,鼻尖蹭过他下颌,竟然蹭到些许刺扎。周沉在她面前一向都是一丝不苟的,她新奇地伸出手,摸摸冒了点胡茬的下巴,又用鼻尖顶了一下,问:
“你怎么不跟我说?”
没头没尾的一句,周沉居然听得懂。
他低声:“说过了。”
“哪?”
又是一阵沉默。
沈颐乔突然福至心灵,视线上抬,与他交汇在一起。
男人黑沉沉的瞳仁里有她的剪影,还有很多她看不懂、但或许再了解他一点,就会得知那是一种叫做深情的东西。
沈颐乔纷乱的心再度不可遏制地狂跳起来。
枝枝?
那个枝枝是她?
她猛地坐直,在惊愕中不知所以。
“你……”
“新年快乐。”周沉缓缓开口,“枝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