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手朝她抛来一串车钥匙,接着对张陈两人说:“两位别介意,她从来都没眼力见儿,据嘴的葫芦一样,什么都憋着不说,让你猜,又矫情又不懂事。”陈少峰和张海东笑了起来,是男人间那种志同道合,臭味相投的笑。奚涓回过身背对他们,深吸一口气,演技太好,好得想掐死他。她快速跑到门口,赵晓嵩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很得意地说:“一切都妥当了,不仅能监听通话,只要他不去关闭麦克风,手机外他们说话也能听到。”她不由赞叹:“你太厉害了。”
奚涓抚着剧烈起伏的胸脯,喘着气问:“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怎么在这里?”
她懒得跟他纠缠,搪塞道:“一会儿再跟你解释,现在没空。”
檀祁挡住她的路,“跟我走,这儿是你来的地方吗?”
“这儿怎么了?高端场合,最低消都要两万。”
“你听听自己说的话,好歹也是知识女性,钱多钱少能衡量好坏吗?看看里面的男人女人什么样。”
“你怎么知道,你来过?”
檀祁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走,我送你回去。”
“不行,领导还在里面,我怎么能走。”
“张海东在里面?”
她非常诚恳地点点头,视线移向檀祁身后,赵晓嵩就在不远处,正纳闷地看着他们。
檀祁冷笑道:“他现在使唤你陪客了?”
“不是,就正常应酬。要不你去车上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他一声不吭地越过她往里走,奚涓连忙拉住他胳膊问:“你干嘛?”
“我去跟他打个招呼,问他能不能让你下班了。”
他们现在这副样子,像无计可施的糟糠妻阻止没出息的丈夫逛窑子。
奚涓咬着牙说:“你别添乱,好吗?”接着单手摸出手机,回过头跟赵晓嵩晃了晃。
赵晓嵩不比许俏,是个机灵人,立刻走过来,迅速接过手机,返身走回停车场。
奚涓无论如何拉不动前面的倔牛,他走他的,根本不回头看她一眼。
她松开手,跑到他前面拦住路说:“你可不可以成熟点,别妨碍我做事。”
檀祁很疑惑地看着她,“你要做什么?这里可不是什么正经场所,一会儿正事没做成,你把自己搭上了。我见过太多把女孩灌醉,直接抱上三楼的。”
“你果然来过。”她准备用胡搅蛮缠牵制他的行动。
檀祁尴尬地轻咳一身,神情依旧凛然不可犯:“我来只是为了应酬,没做过歪门邪道的事。”
他一本正经得解释起来,搞得她无所适从。
“好了,我知道你清白无辜,可不可以去车上等我,我也只是应酬,没别的歪门邪道。”
檀祁冷哼一声,“你没心思,难保别人没有。你真以为他们会谈公事?谈公事也不能让女员工大半夜陪着。”说完拔腿就走,步伐虎虎生风。
奚涓气得原地跺脚,脚踝隐隐作痛,在后面喊:“我脚痛起来了。”
他根本不为所动,一步跨两个台阶,很快走上楼梯,倚着栏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时又有耐心等着她了。
她一步三挪,终于挪上楼梯,恶声恶气地问:“等我干嘛?你赶紧去啊,给张海东打电话问问哪个包间,别错过了脱衣舞。”
檀祁一点不恼,“让我猜猜,张海东知道我们分手了,没了我这靠山,他开始为难你。甚至知道你的一些小心思,想要以此逼退你,或者玩弄你。当然我是按张海东有罪的思路推理,如果他没做过坏事,也用不着忌惮你。”
奚涓不愿承认他洞察力惊人,撇着嘴不说话。
“你胆子也太大了,大半夜还跟他们混,你这一下来,不怕他们在你酒里下点什么料?”
她心里一惊,当真没想过,确实疏忽了。
檀祁接着说:“不信我们进去看,你看有我在场,他们还敢不敢让你喝加了料的酒。张海东不是以为我们分手了吗?我这是在帮你。”
奚涓细想了想,以目前情况来看,不失为一步好棋。让檀祁帮她拖延时间,就不需要自己费劲纠缠陈少峰了。
她点点头说:“那你跟陈少峰和张海东谈个三四十分钟,转移他们注意力,等我事情办完,我们再走。”
他皱着眉问: “你办什么事?”
奚涓勾了勾手指,让他附耳过来,他还真弯下腰侧耳倾听。
她简单交待完来龙去脉,檀祁一听她要在陈少峰手机里装监听,一时垂眸不语。他甚至没发现奚涓刚才将手机递了出去。
奚涓撞了撞他的胳膊:“怎么了?”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末了感慨一句,你以前把心眼费我身上,实属屈才了。
他们一进包厢,张海东和陈少峰同时愣住,张海东率先反应过来,换上笑脸,迎上去跟他握手:“小檀啊,你怎么来了,不放心小涓?”
这是他跟檀祁第一次正式会面,曾经也见过,在一些投资路演活动上远远见过。他不仅记得檀祁长相,还能熟稔地打招呼,社交技能登峰造极。
檀祁早没了面对她时那股幼稚劲儿,伸出手跟张海东握了握,自若地笑笑,“张总,这么晚了还要应酬。”
“别叫我张总,就跟小涓一样,叫我张叔叔。”
檀祁没说话,不慌不忙地拉着奚涓坐下,
陈少峰一直阴恻恻地看着他们,也就一瞬功夫,笑道:“听小奚提过,男朋友果然一表人才。两位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说着伸出手,“鄙人姓陈,你张叔叔的合伙人。”
檀祁骄矜地伸出手握了一下,立刻抽走。她能看到陈少峰眉头抽搐一下,像是在隐忍怒意。
她心想,男人也拜屌,拜的是钱权家世。他们面对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内心再瞧不上,也很懂表面奉承。
令她不禁想起贾政身边的一众清客,年纪一大把,仍然变着法子地谄媚贾宝玉。
另三位还抱着美人跳舞,旗袍下显出手游动的轮廓,像一条无声潜行的蛇,钻到衣服底下,刺探每一寸皮肤。玻璃窗外已经换了个节目,一外国女孩正在跳钢管舞。
檀祁搭着她的肩耳语:“这就是你所谓的高端场所,你看你都进的什么烂公司,靠着这种不入流的勾当拉业务。”
她给了他一记胳膊肘,用眼神警告他别乱说话。
张海东都看在眼里,笑容慈爱地说:“要来也该早点来,我们都要收摊了。”
陈少峰也附和:“是该走了。”他没有跟她提手机和吹风机的事,埋头摸了摸湿润的裤子,接着将手伸向兜里。奚涓一慌,高声对檀祁说:“来都来了,你也跟陈总喝杯吧,我的杯子呢?是这杯吧?”
她记得自己的杯子,放在橘色爱马仕杯垫上,便伸手去端。
陈少峰明显愣住,手停了下来,换了个方向,按住她拿起的酒杯说:“这不是你的,”接着跟包间公主打了个响指,让她拿两个干净杯子。
檀祁对她挑眉冷笑做眼色,意思大概是,看吧,我要不来,你就栽在这些烂人手里了,一会儿我们慢慢算账。奚涓不为所动,送他一记白眼。
他们喝了酒,檀祁不紧不慢地说:“陈总似乎一直深耕生物科技领域,是早有远见吧?虽然人工智能和新能源是近几年的热门话题,但现在生物科技也开始刮起风,受到更多投资人关注。”
陈少峰来了兴致,这无疑是夸他有远见,神色显而易见的骄傲起来,又拿出成功人士的派头,开始爹味输出。
他跟檀祁大聊基因编辑和精准医疗,滔滔不绝地讲述公司正在研发的药物。可光会拽专业词汇,细听下来,内容空洞,始终不落地。
张海东也加入到聊天中,他满心满眼打算让檀氏资本投他们公司,也就不遗余力地卖弄起学问。
而檀祁从容不迫地引导话题,表现出一定兴趣,又很深思熟虑地提出自己的问题,勾得两人越发卖力。
这样一来,陈少峰彻底忘了手机还在奚涓那里。她时刻关注时间,赵晓嵩终于发来信息,让她到门口取手机。
她得想一个正当理由走出去,这三人聊得特别投机,她又觉得不需要特别说明,自己走出去就行了。
可一站起身,张海东就问:“小涓,去哪儿?想回去了?”
她一时语塞,嗯啊一阵,檀祁不耐烦地说:“你要不舒服就去车上拿解酒药,没看见我们正聊着吗?”
她点点头,往门口走。
檀祁又很不客气地“喂”了一声。
她转过头,面无表情看着他。
他扬手朝她抛来一串车钥匙,接着对张陈两人说:“两位别介意,她从来都没眼力见儿,据嘴的葫芦一样,什么都憋着不说,让你猜,又矫情又不懂事。”
陈少峰和张海东笑了起来,是男人间那种志同道合,臭味相投的笑。
奚涓回过身背对他们,深吸一口气,演技太好,好得想掐死他。
她快速跑到门口,赵晓嵩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很得意地说:“一切都妥当了,不仅能监听通话,只要他不去关闭麦克风,手机外他们说话也能听到。”
她不由赞叹:“你太厉害了。”
赵晓嵩居功自傲起来,“我以前可是软件工程师,压力太大,辞职做起这行。”
“这行压力不大?随时在法律边缘游走。”
“嗐,这行特别有意思,赚得多又自由,还能看各种家庭伦理剧,别提多带劲儿,”他嗤嗤笑了笑,又说:“快上去吧,我在车上等你,一会儿就可以享受劳动成果了。”
她回到包间后,他们已经换了话题,檀祁在说自己怎么碰上她的。原来他是来参加个饭局,看见二楼有个女人的身影特别像她,便打电话盘问,没想到就在门口遇上了。
奚涓看了眼陈少锋,刚才还跟他说出差,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多半也没放心上。
她只觉得无巧不成书,这都能让他们碰上,可见他最近没少往声色场所乱逛。
心里对他有些小小的失望,又觉得自己不该失望,毕竟两人都没关系了,况且也多亏了他,今晚才轻松地蒙混过关。
檀祁不咸不淡地说:“她最近老说加班,原来加的是这个班,”
这话听上去平平淡淡,但在张海东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深意。
他真没料到这一对男女分分合合没个定数,更没想到檀祁真就死磕她不放。他庆幸没提前做掉奚涓,要不真很难收场。同时又多了一层顾虑,奚涓会不会伙同檀祁,寻他们的麻烦。
张海东想得面色沉郁,半天没吭声。
檀祁喝完一口水,站起身说:“走吧,也该回去了。”
张陈自然不好留,跟着站起身说:“那你们慢走,我们收尾。”
他牵起奚涓的手,奚涓忽然想到什么,从兜里摸出手机递给陈少峰:“陈总,差点忘了,你的电话还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