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红姨娘不客气的给了她一巴掌,“都是这家的丫鬟,你提提扫帚会掉块肉!”小丫鬟哭了起来。徐云慌忙把东西收好出来,头上只留了一根掐丝金簪。红姨娘看到金簪,登时像发狂的狮子扑上来,尖溜溜的指甲把徐云的脸、脖子抓出几条血痕,头发也扯乱了。金簪掉到地上。“不要脸的小妖精!勾引男人的臭婊子!老娘倒是小瞧你了,人长得不怎么样,勾搭男人的手段倒是厉害!”旁边扭着水蛇腰的绿裙女人打着团扇,阴阳怪气的笑道:“哟~这不是多宝阁的簪子么,少爷好大的手笔,徐姨娘有福了,哎,不像我们,人老珠黄,失宠啦,进府三年,愣是一根吹火棍
江家*
徐云跟着小丫鬟,来到少夫人的静怡院外。
方才主母身边的丫鬟来请她,说是请,其实更像命令,对方率先冷笑着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倒是个清秀佳人,不怪爷们整天惦记姨娘。”
徐云面红耳赤,这时候她才记起自己的身份只是个姨娘。
也就是挂了个牌子,光明正大被一个男人包养,没什么身份但可以给他生儿子的一个卖色的。
有钱的男人可以纳很多姨娘,却只有一个正妻,就如住客栈的商贩,他可以把大江南北的客栈都睡一遍,但终究还是要回自己的狗窝。
徐云望着静怡院的雕花月洞门,明白了这茬道理,就有些后悔答应姑母的请求。
“姨娘,徐姨娘?”大丫鬟叫了她一声,“少夫人在等您呢?”
徐云攥紧手帕,低声道:“这就去。”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还是得宠的。
所以她打定主意,詹氏若是给她立规矩,她就向江笑告状——连带着把方才那个小丫鬟的冷嘲热讽一并告诉他。
她跨进门去,径自捡了一把椅子坐下了,明鸥把茶递给她,她端着喝了一口。
“瞧,自个儿喝上了。”一屋子丫鬟神情古怪的笑起来。
明鸥重新给她换了一盏,提醒道:“徐姨娘,你该给少夫人敬茶。”
徐云的脸红得像一片火烧云。
她不懂这些规矩。
詹氏客客气气的说:“一家人不讲这些虚礼。”
徐云就好过了些。
少夫人没给她立规矩也没怎么着她,反倒出手大方的把两匹漂亮的绸布并一盒钗环首饰送给她。
她告别詹氏,紧紧抱着东西,快步回到自己的小院,关上门,在镜子前一一试戴。
瞧着镜子里满头珠翠的女子,她不自觉笑起来。
外面突然嚷了起来。
她的贴身丫鬟在门外叫喊道:“红姨娘,怎么把鸡骨头倒在我们的门口啊!”
红姨娘表情不屑的搔了搔头发:“手滑了,你不会收拾么?”
“可是……”
“啪!”红姨娘不客气的给了她一巴掌,“都是这家的丫鬟,你提提扫帚会掉块肉!”
小丫鬟哭了起来。
徐云慌忙把东西收好出来,头上只留了一根掐丝金簪。
红姨娘看到金簪,登时像发狂的狮子扑上来,尖溜溜的指甲把徐云的脸、脖子抓出几条血痕,头发也扯乱了。
金簪掉到地上。
“不要脸的小妖精!勾引男人的臭婊子!老娘倒是小瞧你了,人长得不怎么样,勾搭男人的手段倒是厉害!”
旁边扭着水蛇腰的绿裙女人打着团扇,阴阳怪气的笑道:“哟~这不是多宝阁的簪子么,少爷好大的手笔,徐姨娘有福了,哎,不像我们,人老珠黄,失宠啦,进府三年,愣是一根吹火棍都没见到。”
陆陆续续,其他莺莺燕燕也出来了,好一番推推攘攘,徐云才逃出生天。
这时衣裳坏了,脸抓花了,她披头散发的跑回去,蒙在被子里好生哭了一场。
她来这里只是为了救姑母,赶紧把事办了,离开这是非之地算了!
晚上江笑带着一身酒气,一进门就看到徐云哭丧着脸。
“你带我走时说得好好的,保我一辈子衣食无忧,从此谁也不会欺负我,这才几天,我就满身是伤,谁都瞧不起我,谁都来踩我一脚!如今我也不指望其他的,我就问你,能不能让我姑母出来?”
江笑看她脸受伤了,没有以前好看了,那点怜香惜玉的心思就淡了一半下去。
“官府的事,我做不得主。”
徐云怔怔的看着他,眼泪刷的一下滚到腮边。
江笑觉得这个样子还挺凄美的,于是怜惜的把她拥入怀中。
徐云颤声道:“她好歹是王弥名正言顺的继母,只要王弥愿意站出来,这事就一笔勾销了,你想办法逼王弥说话。”
“好好好,别哭了,哭得我心肝都要碎了——”
*
府尹为了从这个案子里面做文章,头发掉了一半。
他把卢亮约到后堂,语重心长道:“员外郎也是命苦,徐氏杀了他妻子,又苛待他女儿,他那样子,竟是个一问三不知的!写文章滴水不漏的人,却被徐氏蒙了眼睛,怎能不叫人叹息!”
卢亮屈起手指,富有节奏的在木椅上敲了敲:“大人,你家里的肉被耗子偷了一半,你是真的不知情,还是有意纵容呢?”
“啊,莫非,tຊ这员外郎……”
*
由于该案牵涉多条人命,王大人作为家主,被带去北镇抚司调查。
从他踏上镇抚司森冷的石阶开始,徐氏的案子就移交给三法司共同审理了。
绝望之下,徐氏一通乱咬:“我做了什么,他王志一清二楚,是他唆使我对陆氏他们痛下杀手!他才是罪人!”
锦衣卫掘地三尺,顺理成章的把王志宠妾灭妻、纵妾杀人的罪给坐实了。
王志心惊肉跳的被锦衣卫夹出暗牢。
没定罪前他还有板凳坐,定罪以后,就得跪了。
审讯室腥味冲鼻,一片死寂,地板冰入骨髓。
誉王拿着一叠纸,看一张就摇摇头。
“啧——”他把纸扔下地,“王志,你自己看吧。”
王志慢腾腾的捧起纸来,良久哀嚎一声,吐了一大口血。
纸上是关于他那几个孩子的调查,除了王弥,都不是他的。
王述是徐家大舅爷的儿子,死去的王安是小妾和家仆私通的成果,王懿是徐氏和别人的孽种——徐云也是徐氏的私生女。
誉王见惯不怪,直切正题:“你的罪已经定下了,虢去官职,秋后斩首。今日叫你出来,也是要你死个明白,带他下去。”
王志被两个小旗夹起来,他挣了挣,哀切的祈求道:“誉王殿下,请让罪臣见见弥儿!”
誉王冷漠道:“北镇抚司的大门为所有人敞开,她不来,本王逼她来么?”
“啊!啊——”王志捂着心口又吐了一口血,仰着脖子,哭得像个孩子似的,“陆雪——”
二十五年前,有个女子为他远赴千里,脚底血泡磨破,殷红的血渗出鞋面,她笑着问他:[王志,你娶我不娶?]
她笑得是真好看。
后来她形容枯槁的躺在病榻上,深深看了他一眼,嘴角浮起一抹意味苍白的笑,闭上眼那一刻,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眼尾滑下。
他当时快意极了,红着眼睛说道,终于死了,死了好。
盛极一时的火热褪去了,心口就只剩下漫无边际的寒冰,那点心动浮光掠影似的揉碎在烟波江上,回首望去,远山千雪。
太久了,那踏歌而来的江南女郎早已无迹可寻了。
……
二十年未去看她,坟前的酒还在么?